寧海第一個衝出院子,寧文和徐夏也跟著跑了出去。
隻見馮盼兒搖搖晃晃地站在老屋外,雙眼通紅,淚流滿臉,模樣比下午在海邊還要老了幾分。
馮盼兒本來就是個疑心病很重的人,和寧富田分開之後,她越想越不對勁,乾脆跑回來想找他問清楚。
路上聽村民們說寧富田上老屋來了,她便徑直走了過來。
誰知才走到屋外,就聽見了寧玉鬆出車禍的事。
看著幾人從寧家魚貫而出,馮盼兒一張嘴開開合合,卻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了,隻能從喉嚨裡擠出幾聲嘶啞的乾嚎。
還沒等寧海上去扶住她,馮盼兒眼睛一翻,就暈了過去。
寧海趕緊將馮盼兒從地上抱起來,哼哧哼哧跑回老屋,將她放在床上。
“娘,娘,你醒醒。”
可無論寧海怎麼呼喊她的名字,馮盼兒的雙眼依然緊閉著,沒有一絲回應。
寧文見狀,直接上手打了馮盼兒兩巴掌:“奶,你醒醒。”
“快把你娘往衛生院送吧。”寧富田跟著進了屋,歎了一口氣,“寧湖、幺妹和玉鬆的後事,我去弄就行了,你就彆管了。”
事情怎麼變得如此的戲劇化,徐夏隻覺得無比荒謬。
“那玉竹和玉梅這兩天可怎麼過?”寧海陷入了沉思。
寧玉竹在臥房內聽見這邊的動靜,晃晃悠悠地走出來,倚著門框說:“大伯,你不用擔心我們,我們有手有腳,靠自己也能活得好好的。”
寧玉竹和寧玉梅讀完小學就輟學了,一直在家裡乾活,沒少被寧家老屋其他五個人欺負,現在隻剩下她們自個,日子說不定能過得更好
徐夏這下倒真是要對寧玉竹刮目相看了。
從前在寧家老屋,寧玉竹和寧玉梅都畏畏縮縮不說話,徐夏還以為她倆是個不中用的,結果現在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寧玉竹反而能勇敢地站出來,看來真是小瞧了。
寧海點點頭,眼中全是欣賞:“以後有事,就上大伯家來,彆怕麻煩。”
寧富田從懷裡掏出一把錢和票塞到寧玉竹手裡:“這是你娘身上的東西,收好。”
寧文湊到徐夏身旁小聲說:“估計那就是二嬸從老屋搜刮的錢財。”
寧海見狀,也明白了過來,眼下也沒有必要再去報警了,去隊部借了輛木駕車,推著馮盼兒去了公社衛生院。
文昕三人則是陪著寧玉竹和寧玉梅將老屋重新整理了一番,才回到了家裡,忙碌了一天,很快就沉沉睡去。
接下來的幾天,寧海都待在衛生院,連家都沒回過。
周日一大早,天還沒亮,寧富田將大門拍得啪啪啪作響:“寧文,開門!”
“來了,等等!”寧文隨手拿起床頭櫃子上搭著的深色長褲和粗布長袖,胡亂籠在身上,扱了雙布鞋就匆匆往院子裡跑。
寧文走到大門口,在身上東摸西摸也沒找到鑰匙。
“喏,掉床底了。”徐夏不知道何時也穿好衣服出來了,食指上套著一串鑰匙。
“寧文,你快點,平時那麼急性子一個人,今天怎麼磨磨蹭蹭的。”寧富田不耐煩地在門外催促道。
寧文:“大爺你急啥?天還沒透亮呢,我頭都是暈的。”
徐夏啪嗒打開門鎖。
寧富田推開大門,手裡抱著三個盒子,大跨步地就往院裡走。
寧文扒著門,伸出頭左右看了一圈,都沒找到寧海的身影:“大爺,我爸咋沒回來?”
寧富田:“你奶奶不是還昏迷著嘛,他得在衛生院照顧,走不開。”
也是,寧富國和寧湖都死了,馮盼兒現在就隻剩下寧海這麼一個兒子,寧文和文昕是不可能去照顧她的,總不能指望還是半大孩子的寧玉竹和寧玉梅吧。
公社也沒處請護工去,就是真有願意乾這事的人,工錢也是老大一筆開銷了,寧海那麼節省的人,未必就願意。
寧文問:“我奶好點了嗎?”
“還昏迷著,”寧海搖搖頭,“醫生說,恐怕就今天了,你們收拾完還是去衛生院看看她吧。”
徐夏長歎了一口氣,沒想到寧家老屋七個人落了個這麼悲慘的結局。
有句老話雖然殘忍,但一針見血: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寧富田把手裡的三個盒子放在桌上:“這是你二叔、二嬸和玉鬆的骨灰,你爸說等他回來了,就埋在自留地裡,再給你爺起個衣冠塚。”
原來寧富田這幾天一直沒在隊裡出現,是在火葬場忙著處理寧湖一家三口的後事。
寧文抱起三個骨灰盒,同灶屋的雜物堆放在一起。
“還有你二嬸和玉鬆堂弟被貨車撞死那事,”寧富田從懷裡掏出一遝錢,拍到桌上,“交警根據目擊證人的供詞和現場留下的輪胎印,查出來是他倆違反交通秩序在先,又是從貨車的盲區衝出來的,貨車司機沒有責任。”
寧文吃驚地問:“那司機就不用負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