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一封信(1 / 2)

“你現在咋和寧文似的,咋咋呼呼,著急忙慌地,”寧富田突然笑了起來,“趙書記說,讓我們把具體情況寫下來,他看能不能想辦法遞到上邊去。”

徐夏問:“那寫了嗎?”

“寫了啊,還是三水親自寫的呢,就是……”寧富國起初聲音還很大,越說聲音越來越小,眼神飄忽不定地瞅了一眼寧三水,訕笑道,“我不好意思說,你自己講。”

“支書,你不用給我留麵子,趙書記說我字太醜,內容也不清楚,他不好意思往上遞,”寧三水滿臉不在乎地從懷裡掏出個黃色牛皮紙信封,“你們一家四口都是文化人,看你們能不能幫我梳理一遍,再謄抄好。”

這番話直接把屋子裡剩下的幾個人都逗笑了,寧三水除去在船校學習,連小學都沒讀過,能寫出這封信,已經是老天賞飯吃了。

徐夏湊上去一看,信封正麵歪歪扭扭用鉛筆寫著“關於壓縮近海捕撈能力的建議”一行大字,落款則是漁陽公社解放大隊,看來寧三水不是個貪功的人,這麼往臉上貼金的事,連自己名字都沒寫。

寧三水拆開信封,從裡麵抽出兩張信紙,先遞給寧富田。

“我不看,我雖然認識幾個字,但是哪裡看得懂你寫的這個東西,”寧富田一邊搖頭一邊擺手,指著徐夏三人說,“她們讀書多,給她們仨看。”

文昕接過信紙,看了幾秒,也搖著頭說:“我就讀了個初中,省城又不臨海,學校也沒教過這些,我也看不懂。”

“那我倆看。”寧文一把拿過信紙,和徐夏頭挨頭,湊在煤油燈下看了起來。

寧三水這信的內容寫得就更潦草了,甚至有的字都沒寫出來,直接畫了個圈充數,要不是徐夏有幾分專業功底,估計也夠嗆能看懂她寫的什麼。

徐夏指著“○○捕撈○○”問:“三水姨,這是個啥意思?”

寧三水扣了下腦袋,難得靦腆地笑起來:“控製捕撈強度,我不會寫‘控製’和‘強度’這四個字,查了半天華國字典也沒查明白。”

寧三水現在的識字水平,屬於隻會認,不會寫。

徐夏繼續往下看起來,兩頁紙花了很長的篇幅在描述解放大隊的機帆船在洋海灣裡遇到了鄰省捕撈大黃魚的船隻,隻用了短短幾句話指出問題,顯得詳略不當,如果是不了解實情的人來看,還以為是在讀一本短篇小說。

不過寧三水寫的這封信,雖然內容寫得稀裡糊塗的,外表看起來也像是鬼畫符,但是提到了很關鍵的一點——要控製捕撈強度。

至於怎麼個控製法卻一句也沒寫。

徐夏:“三水姨,我有個建議,可以把前麵的故事篇幅壓縮,重點突出問題分析,末尾再添上幾個解決辦法,這樣信遞上去,領導看了,就可以做選擇題,而不是問答題。”

“這讀過書的確實比我們懂得多哈,”寧三水聽了眼睛都亮了,嘿嘿笑起來,“就是這解決辦法怎麼寫呢,禁止近海捕撈?”

寧富田急得拍桌大吼起來:“你們這不是亂弄嘛,不準近海捕撈,那和直接砸了大家吃飯的家什有什麼區彆?”

沿海的漁民大多都靠海吃海,又不是都有大型船能出遠海。

禁止近海捕撈,可不都得餓死。

這不光趙向前那一關過不了,就是他寧富田這一關都過不去。

“三水姨的思路是對的,”徐夏點著頭分析起來,“但不是全年所有時候都禁漁,這不現實,一是打破了漁民的飯碗,二是海洋生物每年都會迭代更新,隻要在時間上避開幼魚期、產卵期的種群,就能起到保護種群資源的作用。”

徐夏打算乾脆就借著這次的機會,提出禁漁期的概念。

寧富田問:“幼魚期我懂,字麵意思就是沒長大的魚嘛,產卵期又是個啥咧?”

寧文插嘴解釋:“就是懷孕了,肚子裡有魚寶寶的雌魚唄。”

寧三水從身上掏出紙幣遞給徐夏說:“乾脆我們邊討論,你就邊寫吧。”

“還是用鋼筆寫吧,比較正式。”徐夏從書包裡拿出一支鋼筆在紙上認真寫了起來。

屋內幾人討論得熱火朝天,寧文將頭靠在徐夏肩膀上,一字一句將紙上的內容念出了聲:

“……近海捕撈能力遠遠超過資源的再生能力,要堅決控製捕撈強度……

一是建議劃定主要經濟魚類的保護區域,分門彆類設定禁漁期。

二是建議改革漁具,嚴禁使用刺網、底拖網等漁具及電魚、毒魚、炸魚等捕撈方法。

三是建議設立監管部門,允許漁民捕撈優質魚,禁止捕撈幼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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