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雋不為所動地翻著書,他已經習慣周圍人視他為瘟疫的眼神,在背後議論他也很正常。
大伯應該是在哄著李嬸消氣,陸雋慢慢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了。
“雋哥!”窗外露出少年憨厚十足的臉,他頂著荷葉,穿著一件竹衣馬甲,全身濕淋淋的。
他亮著眼睛,笑道:“雋哥,你這麼晚還沒睡啊?”
“本來睡著了,被雨吵醒了。”陸雋開了窗戶,問道,“可是有急事找我?”
少年咂了咂嘴巴上的水珠,說道:“沒啥急事,就是跟我爹吵架了。這不是下大雨了嘛,我爹讓我去收麥子。我一個不留神,滑了一跤。”
“我爹罵人那沒完沒了的,說我乾啥啥不行,所以我就跑出來了。在家是睡不成安穩覺的。”
“外麵雨大,進屋說吧。”陸雋在少年說話間便開了房門。
吳阿牛是村裡邊最願意找陸雋說話的人了,他家裡單他這麼一個兒子。
他爹娘找算命先生看過,這孩子的命好極了,不是種田的料,以後必有大出息。
是以吳阿牛的爹娘將他視如珍寶,從不讓他下田種地,不是種田的料,那肯定是當官的料啊。
為了省錢,也不顧慮陸雋會不會給他家帶來黴運,他爹娘讓吳阿牛跟著陸雋學讀書識字。
“雋哥,今晚我能和你擠一張床嗎?”吳阿牛脫掉竹衣馬甲,擦著身上的水,嫌棄地說道,“我是不想回去挨我爹的罵了,他講話一點都不斯文。”
陸雋嗯了一聲,說:“你的被褥在木櫃。”
很顯然,吳阿牛不是頭一次來陸雋家裡留宿。
“用啥被褥呀,這天要熱死了。”吳阿牛動作麻溜地躺在鋪著草席的矮榻,他光著身子,問道,“雋哥,你說今年的秋闈會不會很難?”
“秋闈不難,難的是殿試。”
“難也跟我沒關係了。我和我爹說了,讓他放棄叫我做官的夢。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我爹娘怎不曉得這個道理呢?他們倆目不識丁,指望兒子考狀元做大官,嘿,那不是雞蛋下山嗎?反正這秋闈我不參加,我寧願去種地。”
吳阿牛不討厭讀書,但若是識字就能當官了,南郢會識字的人豈不是都可以當了?
他跟著雋哥讀了好幾年的書了,清楚自個兒不笨,卻也不聰明。他至今是非常怨恨算命先生的,害得他爹娘整日做春秋大夢!
接著,吳阿牛苦惱地說:“雋哥,我是不是廢物啊?你辛辛苦苦教我讀書識字,我爹娘也不給你銀子……眼看著我快到娶媳婦的年紀了。唉,一事無成的,像個窩囊廢。”
陸雋側過身,低眸看著滿臉迷茫頹廢的少年,笑道:“阿牛,我今年二十四歲了。欠債未還,功名未得,妻子未娶。說起來,我才是廢物罷?”
“雋哥,你怎麼會是廢物。”吳阿牛反駁道,“你天生是讀書的料,咱們花塢村唯一有本事能當官的就是你。”
“你不參加秋闈,日後有何打算?”陸雋問。
吳阿牛沉默許久,挪著身子到了床邊,道:“我打算賺銀子,娶媳婦,在鎮上買座宅子。”
“雋哥,明日你帶我一起去慈溪鎮唄,我想找個差事做。”
陸雋搖頭說道:“你爹娘若是知道了,不會同意的。”
“雋哥,你放心好啦。我和爹娘說了,我讀的書足夠在鎮上找個體麵的事做了,雋哥教過我算賬,我準備先去酒樓給掌櫃的當夥計,等熬出頭了,做賬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