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攪動,許是天要撕一個口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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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悶的夜晚,舉起的火把連成一片,火光點亮每一個沉默的麵孔,衙役站立成行,有序地處理地上的死屍,四周的哀吟痛哭聲劃破天空,烏鳥低飛為之鳴叫,在淒冷的夜裡氣氛格外沉重,地上的慘臂斷腿甚至接不到一起,佝僂著腰的仵作穿梭其中連連搖頭。
劈啪的火把發出的聲音淹沒在血海之中,遊離在每一處。
沈慎俯身去探查,彎刀利刃砍向手無縛雞之力的無辜百姓,手法殘忍,截斷肢體,模糊的血肉分裂開來,開腸破肚,鮮血流儘屍體乾癟,暑熱讓腐爛氣味迅速蔓延。
葉挽跟著靈素在醫治重傷的村民,滿頭的汗直落。被嚇得不輕的傷員咿呀不清,被砍掉耳朵的縮在地上打滾痛哭,縫合取線,燒灼提燈,不止歇的哭喊和來回走動的聲音亂做了一團。
韓守愚麵色凝重,眉骨深皺,這一日他便一直這般提掉著心神,跟著典史問詢幸存的村民,穩定他們情緒的同時根據隻言片語推斷事情的來龍去脈。
先是這一樁婚事便來的蹊蹺,宋村長平日裡最疼愛這個女兒,怎會願意在如今這樣的境況下匆忙辦婚事,諸事不全,許多東西都是臨時采辦,不合常理,但他素來有威望,想要把女兒今早嫁出去的話一直掛在嘴邊,喜事一樁大家也都樂意跟著慶賀,雖布置簡單,但熱熱鬨鬨的,來了不少人。
再是那些外邦人如何混進清河的,又為什麼要痛下殺手,清河到底有時候值得他們鬨得這般大,這素來不是他們南下劫掠的地方。
佇立此處,火光四溢,濃重的血腥味久久不散,韓守愚有幾分的恍惚,翰林六七載,無人問津,整日校對書稿,埋頭不今天人。而他推開厚重的書齋門,赴任的第一個落腳點就是清河。彼時這裡的生活安定而寧靜,男耕女織,狗吠雞鳴,莫不靜好。他曾同宋村長一同走訪村民,看家家戶戶的米倉存糧,過問喜喪婚嫁,宗族鄰裡。
後來大雨連日,清河連同幾個村一齊受災,百姓的生活被卷進狂潮,施粥賑災,發糧重建,他也是親臨此處,看著一點點殘骸被收拾,燈籠重新掛上,往日的生機出現在每一個角落。如今突如其來的血刃砍來,這一方的百姓何其無辜?
難掩的沉痛再加上一重,他眼底漸漸泛紅,緊握的拳頭放於身側,目光冰冷而堅定。
忽然,一聲巨大的哭喊求饒聲從左側方傳來,他頓時將目光轉移到那邊。
“大人,饒命啊……這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什麼都不知道。”韓守愚和沈慎立刻走了過去,縮著腦袋躲在牆根的人拚命地抱著腦袋往後退去,臉上的表情極為驚恐,活像是見了鬼,來人不過是問了一句,反應便如此之大,著實讓人懷疑。
來人披頭散發,聽聲音像是個男子,但是穿著不合身的女子的衣裳,衣裳散亂,臉上混著血和塵埃泥土,手上凝固著乾枯的血液,渾身哆嗦個不停,腥臭味縈繞在周身,蒼蠅蚊蟲飛來飛去,讓人不由得避著退後幾步。
韓守愚嗬斥了一句沒能止住他的發癲一樣的狂叫,還是沈慎聽了幾句他的自言自語,敏銳地想起了這個聲音似曾相識。
“孫季。”
“什麼?”韓守愚猛地轉過頭來,“他就是那個被通緝的孫季?你見過他嗎?”
沈慎細聽,點了點頭,“在山洞那晚聽過他的聲音,應該是。”
韓守愚再次喝到,這一回喊了他的名字,擲地有聲,破風淩冽,直直砸向他,孫季聽到他自己的名字抖得更厲害了,扯著頭發遮住臉去,粗壯的手臂不斷揮舞,“我不是……不是,你們認錯了。”
一聽便有鬼,韓守愚冷哼一聲,命人抓起來架好,又潑了一盆水洗淨他的臉,這張臉他做鬼都不會忘記,在縣衙裡睡不著的夜晚,他就拿起孫季的畫像仔細看,晚上就放在床頭,每日敦促屬吏找人,怎麼可能會不認得。
“官府找你了那麼久你都躥逃不見蹤影,為何進入會出現在這裡?你與今日之事又有什麼乾係,從實說來!”韓守愚的眼神尖銳而寒冷。
“真的不管小人的事……我就是手頭有些緊了,回來尋些錢財,躲了好些日子,連頓飽飯都沒有,一聽到村裡辦喜事我就偷摸回來看看。誰知道突然就撞上了這些事。我怕得要死,本來就站得遠,隨便扒拉找了一件,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