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2 / 2)

接著借著燭火看了沈慎幾眼,眉目疏朗,儀態莊正,便是閉眼就寢也不失其態。

她瞅了好幾眼,嘟囔了一句,“小氣鬼。”

而後輕手輕腳地吹滅了一星燭火,風清聲慢,霎時間四野無聲,靜默裡仿佛還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葉挽想著事情,不自覺想起離家前最後一次見阿娘,她窩在她懷裡,聽阿娘絮叨著部族裡的事情,從先民建立到後幾代首領殫精竭慮,開疆拓土的故事。月焉是流浪的民族,戰時全民皆兵,一代一代血戰拚殺才有了今日的部落。

她幼時便很少見到阿娘,總聽說她去哪裡打仗了,回來時總很忙,無暇顧及她。月焉發展到如今,人口繁多,交錯複雜,內裡有八大姓之間相互製衡,對外有與大魏京都之間的權衡。

一路走來,葉挽和靈素遭遇了幾場刺殺,倉皇奔逃,這背後多少有八大家的手筆,而現在銷聲匿跡,想必是阿娘出手了。

她閉上了眼睛,思索間漸漸呼吸平穩。

沈慎睜開了眼睛,他目前無物,空蕩蕩的一片,沉寂的屋子壓抑著,腿腳不得動彈,經過半月的修養,多少能感受到酸痛和熱度,不似初時的麻木無覺。

他的手漸漸收緊,抓著床沿,緩緩吐息,靜下來的時候有一種天地之間茫茫無物的虛無感,落水時的窒息漫上心扉,刻意掩埋的記憶被衝刷出來。

今日偶然在外頭聽到那句“燕王戰死沙場”的街頭鄉議,他坐於車上,下意識抬頭望去,顧不得葉挽問的那句怎麼了,偶幾句的聲音繼續鑽進耳畔——

“這與胡蠻交戰不僅輸了不說,還搭進去一個皇子皇孫,我聽城外的人在傳四皇子已經死了,屍骨秘密送進了京都。”

“可惜了,素來聽聞燕王驍勇善戰,屢立戰功,前年南疆叛亂,他身先士卒,入瘴氣之地,平定謀反,安撫邊地百姓。”

“可惜有個啥子用,這燕王幼時和先太子一同陷入東宮火場中,僥幸逃命,卻臉上落上了很大一塊疤痕,性情大變,皇子眾多,他早與皇位無緣了。”

“我管他死不死的,我隻知道老子繳納的糧食肉包子打狗了,真是廢物,大魏疆域廣袤,連個能打的將領都找不到嗎?幾個蠻子都打不過,白吃軍糧了。”

“是呀,為了供需軍糧,沿途地方都在征糧,現在好了,狗屁用沒有,互市還停著,我的貨物都賣不到外頭去了。”

葉挽側身過來,見沈慎的臉上有些許深沉,斂眉陰鬱,“出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才一會,你怎麼看上去蔫了。”

一個“蔫”字成功讓沈慎抬眉去看她,他靜默了一會,“沒事,日頭曬,眼有些疼。”

此時無聲,白日裡聽的話卻清清楚楚回響在耳畔。

他自嘲一笑,醒來的那一刻,目不視物,雙腿不良於行,身殘之人,與死何異?

一萬五千人遭人暗算,糧草斷絕,孤軍自難。朝中對這次征戰早就爭論不休,如今出師不利,更給了景王一黨攻訐的鐵證。

如今他這個主帥最好的下次就是戰死沙場,他身後的永王可以借他之死大做文章,與景王爭上一爭,若能將其戰敗歸因於對方,便是一次用力的反擊。

四野茫茫,如此看來,他的死便是應該的了。

這般想著,沈慎嘴角的嘲意更深,閉上眼眸。

朝堂之上,無數人想他死。邊境之地,百姓怨他吃了敗仗,甚乎草野之中,他無關緊要,從前征伐的戰功便如同停滯的互市一般,隨風沙吹散在玉門關外。

天地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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