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依一口氣吊在嗓子眼又憋了回去,提起一旁的書包準備往外走又被攔住:“醫藥費!”
“有病。”宣依最後甩下這麼一句話,繞開了攔在身前的手就出了醫務室。
而最後落入她耳的是徐盛芬安撫兩位家長的話——“哲文父母,你們也彆擔心,哲文是我們學校重點培育的學生,我們校方會承擔一部分醫藥費的。”
可是那部分的醫藥費是他們自己交的保險。
“那女生也就那性格,平時也沒什麼人和她走得近,成績也不好,分配到我們班上也是我的倒黴。”
宣依哼笑一聲,已經不想反駁。
“她爸死了,她媽是彆人家洗衣做飯的……”
她回頭看向醫務室內,徐盛芬一臉巴結討好的模樣和如今沒什麼兩樣。
而宣依一步一步繼續踏著,這些話就如耳旁風一般並未讓她表情有絲毫動容,可她騙得了彆人騙不了自己,那天她突然想找個依托,而她隻有章文華,於是那天她搭上了去湖悅山墅的那班公交。
但不巧,那天齊夫人也在家。
齊夫人見宣依來了,分外高興便吩咐廚房多做了幾個菜。
宣依被拉到客廳沙發上坐下,嘴裡自然地和齊夫人相敬如賓地聊著,目光往廚房探去時看見的卻是母親在為了齊夫人吩咐的幾道菜忙碌。
也在此刻,徐盛芬的話一遍遍在腦海裡重播。
直到感受到鼻尖猝不及防湧上酸澀,眼眶溢滿了淚水,她才緩過神來察覺到自己並不像想象中那麼悠然自得,彆人的話也沒辦法隻當耳旁風。
“齊夫人,我頭有點暈不是很想吃,”宣依扯著衣袖覆上眉梢遮住自己憋淚時或許發紅的眼眶,“先回房間休息一下了。”
宣依和章文華在同一間房,她自然沒辦法那麼輕易流露情緒,隻是靠在書桌椅上,將思緒投入那一行行題目裡。
徐盛芬說,任哲文是學校重點培育的學生。
還說,宣依成績不好。
有些事情她已經無力挽回,比如父親的去世。
但有些事情,她還可以改變。
比如成績,再比如母親身微言輕的工作,她都可以改變。
她是怎麼去的十九中?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拿著一手好成績進十九中,秦珠覺得這是上天為她安排的緣分,章文華以為她是發揮失常,徐盛芬在宣依後續平平無奇的成績裡歸結為宣依作弊後膽怯被發現。
十九中確實糟糕,環境糟糕,師資糟糕,食宿糟糕。
但相比起一中那高昂的午餐費,應接不暇的校外活動以及各式各樣的消費……她承擔不起,更不希望讓章文華獨自一人承擔。
所以她去了十九中。
再後來因為成績拔尖的會被選去競賽,那些消費學校也不會全包,她在學習成績上又選擇了沉寂。
夜深,她做到了最後兩道大題時卻頓住了,讀了兩遍題目後思緒依舊受困。
今年的擬考題這麼難?
宣依有了這片刻的空閒,腦海裡又開始浮現那些話,一句一句震蕩在腦子裡再也沒法集中精力去解題,她捏著試卷的邊角,忍不住一點一點將它揉搓在手心。
塞滿筆跡的試卷漸漸被揉成團在宣依手中變得越來越小……她做了半個多小時的卷子就這麼在分秒間變成了一個紙團,又在下一刻被拋到了書堆邊。
“依依,”章文華走了過來,低聲詢問,“齊夫人說你不舒服,現在好點兒了嗎?”
宣依鬆懈地靠在椅背上,抬頭看向母親溫柔慈愛的麵龐:“我沒什麼,不餓,你快去吃飯吧。”
看著章文華猶豫著走出了房門,宣依歎了口氣起身去洗了個澡。
越是安靜如此的環境裡,那些回憶越是不受控。
討厭的質疑聲總是不斷出現,無視後又回蕩,回懟後又衝擊,好像無論如何她總是陷於討論裡,從小時候失去父親再到後來彆人知道母親的工作又到現在因為成績。
質疑的浪花從未停止過淹沒她的想法。
浪潮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