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私館中儘是女客,一開始薛素還擔心閆濯來回走動,衝撞了客人,但他老實的很,進了鋪子一直呆在後院炮製藥草,根本沒有出來的意思,倒是讓她鬆了口氣。
這天晌午,對麵的醫館又熱鬨起來,原來是承恩侯府的老夫人身體不適,來到了素心堂中,想要請煦容醫女診脈。
先前達官顯貴下帖子,都是醫女親自登門為他們看病,但得了陛下的讚譽後,素心堂今非昔比,煦容的地位也水漲船高,這些貴客都必須親自登門才行。
如今肖妃生了九皇子,承恩侯府風頭正勁,老夫人身為肖妃的嫡親祖母,想巴結她的人委實不少,煦容對她的態度也十分客氣,不敢有半點怠慢。
肖老夫人進到堂中,又有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停在門前,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人家緩緩走下來,穿著暗褐色的短打,捂著嘴不住咳嗽著。
他身旁站了個年輕人,估摸著是老人家的孫兒,此刻低聲發問,“煦容醫女在嗎?我祖父不知患了何種病症,連著咳嗽了幾個月,依舊沒有好轉。”
三九、四九是一年中最為嚴寒的時候,守在門口的學徒被凍的直打哆嗦,他們瞧著這一對祖孫也不像是有身份的模樣,心中湧起陣陣不耐,擺手敷衍道,“醫女正在給承恩侯府的老夫人診脈,根本倒不出空來,你們還是去彆處吧。”
年輕男子有些不甘心,他千裡迢迢從江南趕過來,原本是想找閆濯神醫,哪想到那位不在京城,便隻能退而求其次,請煦容診治。
“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我們來晚了,自是不能和肖老夫人爭搶,但給她診完脈後,醫女可有空閒?”
“你且等著吧,醫女忙完了自會喚你。”學徒咬牙說道。
年輕人筋骨強健,受些寒風吹打也無甚大礙,但老人家卻不同,他年過六旬,又患了重病,要是再受涼的話恐怕就熬不住了。無奈之下,年輕男子將祖父扶到馬車上,他則站在醫館門口,踮腳抻頭往裡張望著。
京城地處北方,江南人士初次入京,很難適應這種刺骨的寒冷,年輕人手裡抱著湯婆子,臉皮凍成了紫茄子色,好險沒昏厥過去。
正待此時,一行人從醫館中走了出來,瞧著那穿戴打扮,約莫是承恩侯府的女眷。年輕男子心中一喜,趕忙抓著那學徒的胳膊,急聲問,“肖老夫人離開了,醫女該給我祖父看診了吧?”
學徒二話不說,直接將人推開,諂媚的將一個富態的中年人迎到堂中,態度甭提有多恭敬了。
年輕男子雙目瞪得滾圓,心中湧起滔滔怒火,他用力攥住學徒的領口,使出吃奶的力氣拚命搖晃著,恨恨開口,“明明該輪到我祖父看診了,為何不讓我們進去?這素心堂未免欺人太甚!”
學徒本是流於市井的混混,平日裡偷雞摸狗的事情沒少乾,身板比這從江南來的文弱書生強了不知多少,一記窩心腳踹在了他肚皮上,直將人踢在了雪地裡,不住嗆咳著。
“你當素心堂是什麼地方,豈能容你鬨事?我們醫館可有陛下題字,若你再敢胡來,小心報官,將你小子抓進大獄之中,到時候吃不了兜著走,可怨不得旁人!”學徒這副囂張跋扈的德行,當真令人厭惡至極,但他是煦容醫女的大徒弟,平頭百姓哪敢輕易將人得罪了?
有不少百姓站在一旁,看著那倒地不起的年輕人,麵露同情之色,也不知說了什麼。
素心堂的手段極為霸道,以前聲名不顯時,那煦容醫女還能紆尊降貴給普通人把把脈,但最近賓客盈門,還都是高門大戶的貴人,她自然沒工夫理會普通的病患。
要是沒有身家背景的話,連醫館的門檻都邁不進去,更彆提治病了,還真是應了那句“人心不古,世態炎涼”的話。
呆在馬車裡的老人家聽到動靜,顫巍巍的將車簾掀開,看到孫兒鼻青臉腫的模樣,麵色霎時間灰敗下來,沙啞著嗓子道,“阿曲,莫要再等了,我們去彆處吧。”
被喚為阿曲的年輕人手腳並用的從地上站起來,狠狠瞪著素心堂的招牌,兩手死死握拳,哽咽道,“祖父,您的病症根本不是普通大夫能治好的,若是隨便一人便能將頑疾化解,咱們又何必千裡迢迢來到京城?”
阿曲垂頭喪氣,心裡湧起陣陣絕望,真不知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