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聞聲頹喪地低下頭,目光呆滯地盯著右手掌上的血線。
“老先生,這根血線已經延伸到心口了,是嗎?”
毛小桃見他點頭,輕聲歎了口氣。
“小桃,你也沒有辦法嗎?”石淮心驚,所謂反噬,已這般重了嗎。
毛小桃仍對著俞聞聲說道:“我可以帶你去扶風,扶風有藥獸,或許可以救你……”
“既然如此……多謝長老,不必了。”才說了幾個字,人仿佛突然被抽去了脊梁,整個就要癱下來。
石淮和趙恒將他扶到床榻時,他已經陷入了昏睡。
毛小桃不知何時掏出了偶人,在他們忙著安頓俞聞聲時,她始終拿著偶人陷入沉思。
“長老在想什麼?”
“大人,你方才說俞老先生是前夜才來找你的?”
“不錯。前天半夜,他由那五個人送來時,整個人非常虛弱。我本以為那幾人同他是朋友,他恢複了體力才告訴我他們都是與他不相識的巫師。我與他幼年結交,他從來剛毅正直,一心一意隻知讀聖賢書與研習案牘,不曾想有一日他也會去學習巫術,還弄成如今這個樣子……”陳大人連連歎息。
又道:“自從我來到烏有,就被這個地方吸引,你根本無法想象這地方究竟有多少腐朽的傳統,這麼多年,我曾經試圖去糾正,每一次都失敗了,有時,我甚至懷疑與這些傳統格格不入的自己,是不是錯了……或許這裡是被神靈遺忘的地方,所以人們會做出那些離譜的事情。可還是很遺憾啊,我能做的改變如此之少……”
“也許,這裡還有其他和大人一樣想做出改變的人。”毛小桃喃喃自語道:“我其實想不明白俞老先生殺這些人的順序,從他的立場看,最該死的人難道不是曹夫人嗎?”
陳大人若有所思,問道:“長老言下之意是聞聲兄所做這一切的背後另有人指點?”
“我隻是隨意猜測。”說著想起什麼來似的起身欲走,說:“大人好好照顧俞老先生,眼下我需要時間好好想想,等想出頭緒了我再來拜訪大人。”
陳大人點頭,喊住行至門口的毛小桃,懇請道:“老夫再多一句,扶風是否真有法子可以救他?”
“大人若是能夠改變俞老先生的想法,小桃一定帶他去扶風儘力一試。”
從縣衙回曹府的路上,毛小桃一直皺眉不語。石淮知她一定遇到了什麼難題,但是他沒有追問,隻是在想如今偶人和施術之人都已找到,烏有這事算不算得已經解決,他是不是該收拾好行李隨時準備離開……
騎著白鹿的毛小桃過曹府大門而未停,徑直往湖邊方向去。北地的冷風吹得湖麵翻起層層的波浪,也吹開了毛小桃的鬥篷和帽子。
姑洗笛不知何時已被毛小桃握在了手裡,而她隻是安靜地看著波濤翻滾的湖麵一動未動。
半晌,她開口問道:“小石頭,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石淮搖頭,周圍隻有不停的風聲。
龍形竹笛被送到唇邊,柔緩的笛聲幽幽散開。
湖麵漸漸升起了一層霧,霧氣越來越濃,直到水麵被遮蔽看不出一絲波浪。
天空之中,不知何時聚集起來成群的玄鳥,在湖麵上空徘徊不去。
石淮仰頭看了許久,才移開視線看向四周,湖邊的樹被埋進了濃霧中沒了蹤跡,連曹家闊大的宅院也已隱匿不見,待他再往湖麵的方向看去,隻見濃霧中出現了許多女孩子的身影,她們都很年輕,有些甚至年幼,她們有人在哭,有人露出羞澀的笑,然而更多的,是一臉的迷茫而不知所措。
竹笛的聲音悠悠揚揚,如泣如訴。
玄鳥越集越多,怕打的翅膀不斷地撥開揮散又聚起的霧氣,它們不知疲倦地試圖向那些女孩靠近。
突然間,他注意到毛小桃握住竹笛的雙手在顫抖,綬帶在一下一下地抖動。
湖麵上的女孩們,慢慢地抱在了一起。沒有誰去在意那些不斷向她們靠近的玄鳥,那些隻要她們稍微抬抬手,更或者哪怕隻是抬眼看一下就會帶她們飛離這片湖的玄鳥。
她們沒有誰在乎這些鳥。
她們隻是緊緊地相互擁抱著彼此。
笛聲不知何時停下,玄鳥與濃霧也齊齊散去。
石淮眼前的毛小桃,握著竹笛的手顫抖得更加厲害,她滿臉是淚。
“我做不到小石頭,我想讓她們離開這裡,我想帶她們回揚靈湖……可是她們,她們一個都離不開這片湖!”毛小桃氣憤的聲音傳來,她聲嘶力竭地大喊:“除非這爛透了的地方能夠有所改善,這些爛透了的父母能有所悔悟,否則這些女孩,隻能永遠地被束縛在這湖底直到天地毀滅!憑什麼!”
石淮不習慣看到她這樣哭,從小到大,他見過她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