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車停在了一棵挺拔的白樺樹下。森林在這裡停下了步伐,往前是一片廣闊乾淨的綠地,這兒一座那兒一座是隨意搭建大小各異的木屋,木屋門扉上是墨漆丹砂畫成的馴鹿,溫順可愛,升到空中的太陽正發散著柔和的光芒照耀著這片土地。
背著背簍采果子歸來的婦人主動向他們招呼,熱情地領著三人來到了鄰近另一邊樹林的族長家。那是一幢比之周圍的房屋還要大些的木屋,年代肯定十分久遠,經過年複一年風吹雨淋的木頭呈現出了老朽的姿態,那份滯重的褐色已經完全融入了木屋後麵的百年老杉中,它成了森林的一部分。
李二拉著韁繩,忐忑地站在何大夫身後,二人屏氣凝神地看著李文書,看著他向婦人道謝,看著他慎重地整理了冠帽又整理了長衫,然後恭恭敬敬地去敲三人眼前的那扇木門。
隨著一道拉長的“吱呀”聲,門裡出現了一位高瘦的中年男子,眉清目朗,頭發以一根墨竹笄束在頭頂,再加一身洗舊發白的灰色長布衫,顯得身形格外瘦長。張口說出的聲音是十分溫潤,他請三人進門。
方方正正的木桌上擺好了冒著熱氣的四杯茶,巫師毛峰引三人入座,客氣道:“行路勞累,諸位請用茶。此茶以禦雲紅山果泡製,最適合解渴祛乏。”
李二正覺得喉嚨裡乾得發澀,端起杯子來就喝了一口,酸!咂咂嘴,有絲絲甘甜,又喝了兩口,人感到清爽無比。
李文書沒功夫細品這酸甜味,開門見山道:“長老,冒昧來打擾,是因這些日子我們鬆濤村出了兩件怪事,我三人奉太爺之命請長老出山施以援手!”
李二一口茶含在嘴裡下不去了,他在琢磨兩件怪事中的另外一件從何而來。
“村裡連續死了兩個陌生人,發現的時候都是全身上下頭發衣裳完全濕透,我們村裡的大夫仔細查驗過兩具屍身,”李文書說著看了眼一邊的何向高,“都不是溺死的。”
何大夫見毛長老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放下杯子補充道:“我敢肯定不是溺死,肚子裡、耳眼裡都沒有積水,若說是在河裡淹死還不如說是死後被人潑透了水。屍身上找不出一點點傷痕,也沒有中毒的跡象,實在奇怪的很。”
李二忍不住了,脫口問道:“什麼時候又死的一個?”
李文書回他:“上個月二十七,村口打魚的王家去鬆濤河收網路過鬆林子發現的。太爺怕引起村裡恐慌就沒聲張,單是派了人暗查,一直沒查出什麼蛛絲馬跡。”
李二有些懵,喃喃道:“今天才初四,不過幾天功夫竟然沒了兩個人……”
毛峰起身拿來銅壺,又往各人的杯子裡添了些茶,問道:“最近,村裡可還有其他異常?有沒有人外出長時間未歸?或者離開了很久的人突然回來?”
三人一齊搖著頭。
“發現死人之前村裡是否有人過世?”
李文書搖頭,道:“除了這二人外,並無其他人過世。”
“阿爹,白雪帶回來一輛驢車,是家裡來客人了嗎?”一路小跑著跳過門檻進屋的,是之前三人在湖邊見過的小姑娘毛小桃,發辮已經重新梳理過,整齊地垂在肩側左右各一,她咧著一張小嘴興奮地問道。
“小桃過來,這是從鬆濤村來的三位伯伯。”
小姑娘笑嘻嘻地向著三人一一問好,好奇問:“是阿爹第一次離山時候去的鬆濤村嗎?那裡漂亮嗎?好玩嗎?伯伯,你們那兒的鬆樹比我們禦雲的還綠還筆直嗎?”
李二撓著腦袋,結結巴巴答道:“漂亮是漂亮的,好玩……這個……不過鬆樹,還不到哪裡都是一樣……”
毛小桃邁步上前,小腦袋湊到李二跟前,眨著漂亮的大眼睛,特彆認真道:“伯伯,鬆樹才不是都一樣呢,高不一樣,粗不一樣,枝枝丫丫不一樣,停在上頭的鳥兒就更不一樣啦!”
李文書聞言不禁莞爾。
毛峰失笑,大大的手掌撫摸著女兒的頭頂,接著之前的話題說道:“若事情真有蹊蹺,便是片刻耽擱不得。我現在就去準備東西隨你們一起上路,各位請先自便。”三人忙不迭起身致謝。
毛小桃一看到毛峰的背影消失在內室門口,馬上拉過來張凳子一屁股坐到李二旁邊,指著窗外頭濃密的紅杉林,狡黠地笑起來,問:“三位伯伯都是第一次來禦雲嗎?我們的森林可好啦,你們不想四處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