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溪村村口就圍滿了看熱鬨的人,見著接親的牛車急匆匆的往邢家二房而去,人群熙攘,“這邢三怕是真的不行了吧?看這牛車急匆匆的。”
“這都一個月了還沒醒呢!”
“聽說這小哥兒家可收了不少聘禮才肯把人嫁過來,他家還有錢啊?”
“這三小子也是心大,怎麼就敢一個人進深山?”
昏昏沉沉的裴玖被喜麼麼從牛車上背進了堂屋,邢家大門口掛著兩個貼了喜字大紅燈籠,大門兩邊貼著喜字,連著堂屋側房都貼了大紅的喜字,裝飾的喜氣洋洋,布置的跟普通成親沒什麼區彆,但宴請的賓客卻隻有邢家大房三房兩家人,連邢阿娘紀秋香的娘家都來不及去請,邢家三房一個人都沒來,隻邢家大房一家人來了,院子裡更是顯的冷清。
被灌了湯藥的裴玖站不住,喜麼麼使著勁攙扶著他,邢家人不知道何紅豔給裴玖灌了湯藥,見人站定了,邢東抱著掛上紅綢的大公雞與被喜麼麼攙扶的裴玖拜了堂。
陰差陽錯的裴玖就這麼渾渾噩噩的嫁進了邢家,被喜麼麼送進了新房,躺在了床裡頭昏迷不醒的邢三身旁。
裴玖愣愣的坐在床上久久沒有回神,衛青燕隻得扶起他坐到了桌子前,裴玖怔怔的看著桌子上的麵碗,衛青燕歎了口氣:“弟夫郎你先吃,吃完旁邊有熱水,洗漱完早點休息。”說完便出去關上了房門。
“吱呀”關門聲讓裴玖不再愣神,他看著桌上的一大碗麵。
素白油亮的麵條上臥了個雞蛋,撒了把蔥花,散發著豬油的香氣。
蓄在眼眶裡的眼淚吧嗒吧嗒的掉落了下來,裴玖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吃起了麵條,從記事起他從沒吃飽過一次,更加沒吃過加了雞蛋豬油的麵條,家裡吃飯時何紅豔都會把他趕去柴房,有吃剩的他才能扒拉一兩口,沒有就隻能瑟縮在柴房裡喝點水墊墊肚子。
一碗熱麵下肚,裴玖四肢也不再那麼發軟,隻是眼睛哭的紅腫。
用一旁的熱水洗漱後,裴玖畏畏縮縮躺回了新床,他打量著身旁的邢南,硬朗的五官,除卻臉色慘白,臉頰凹陷,不得不說是個英朗俊秀的漢子,若是人醒著,裴玖是萬萬不敢打量的,兩日的心驚疲憊,又被灌了湯藥,讓裴玖打量著邢南不知不覺間沉睡了過去。
翌日雞鳴,裴玖便匆匆起身,穿好衣物,看了眼床上還在昏迷的邢南,忐忑的走出了房門。
衛青燕燒好熱水從廚房出來正準備去敲門,便看到出來的裴玖,依舊穿著昨日的嫁衣,裴家沒有給他嫁妝,昨兒成親隻接了個人。
他心生憐惜,想著一會拾掇兩件自己的舊衣裳先給換洗。
“弟夫郎起來了,來,先給阿爹阿娘敬茶。”衛青燕說著走過去領著裴玖進了堂屋。
上座左右坐著邢阿爹邢阿娘,裴玖被衛青燕領著跪了下來,衛青燕在一旁遞了杯茶:“請阿爹喝茶。”
裴玖諾諾的開口:“請阿爹喝茶。”
邢阿爹接過茶水,“好好,以後跟三兒好好過。”
裴玖不知道怎麼辦,沒人教過他這些,給邢阿爹敬了茶他就呆呆的愣著。
衛青燕給裴玖又遞了杯茶:“來請阿娘喝茶。”
裴玖急忙接過茶杯給邢阿娘敬茶,“請阿娘喝茶。”
“好、好,阿娘喝茶。”邢阿娘接過茶水,喝了口放在桌上,捏著手帕擦了擦眼角,“玖哥兒,今後你跟三兒好好過,你也彆怨恨我們家,我們家也不是那什麼爛心肺的人家,日後不管怎麼樣你都是我們家孩子。”
裴玖不懂邢阿娘的意思,但他也是會看人臉色的,見邢阿娘臉上雖然淒然但並無不滿,忐忑的心稍稍安定下來。低下頭輕聲應了“嗯。”
衛青燕將裴玖扶起來說道:“阿爹阿娘,先吃早飯吧!”
早上把昨日的剩菜撿著乾淨的熱了些,天氣炎熱,這些剩菜都得趕緊吃了去。
邢家眾人落座,沉悶的吃著早飯,裴玖被拉著坐在邢小妹與衛青燕中間,小口小口的吃著手中的饅頭,不敢夾菜,邢小妹伸著胳膊夾了一筷子豬肉放到他碗裡,他側著頭看了眼邢小妹,又迅速的低下了頭,輕聲說了句“謝謝。”
邢阿娘吃了小半個饅頭就沒胃口了,打了熱水準備去給邢南擦洗換藥,裴玖見狀趕忙將手中的饅頭塞進嘴裡,起身從邢阿娘手中端木盆,輕聲說:“我來。”
他知道自己是邢家花了大價錢娶的夫郎,做事要更加勤快,免得惹了邢家人不滿,他不想挨打,太痛了。
邢阿娘見裴玖乖巧,笑了笑說:“行,我教你怎麼換藥,日後就你來。”兩人端著熱水去了西側房。
邢阿娘利索的給邢南換完藥,裴玖便輕手仔細的給邢南擦洗。
“阿娘,藥好了。”邢小妹端著一碗冒著熱氣黑乎乎的藥進來。
邢阿娘接過藥碗,“玖哥兒,你把三兒扶起來點,阿娘給他喂藥。”
喂完藥,邢阿娘囑咐裴玖仔細看著邢南,她不放心這剛進門的夫郎,便讓邢小妹也一起待著,家中其餘人都去忙活了。
這些日子家中錢財都用儘了,連著家裡的牛跟養著的兩頭豬都賣了換錢財,雖說那隻大蟲賣了一百五十兩,但這一個月邢南日日吃藥,都是些貴重的藥材,加上給裴家的聘禮,家中現今還欠了親戚五十多兩。
“三哥麼,你說三哥哥什麼時候能醒呀?他上山前答應我掙了錢要給我買彩色頭繩跟簪花,我不要頭繩跟簪花了,我想要三哥哥醒過來。”邢小妹手中繡著帕子,嬌憨又憂愁的對裴玖說著。
裴玖看了看邢小妹,又看了看床上躺著的人,輕聲說:“會醒的,也許明日,也許後日。”
他的句話是在寬慰邢小妹,更是在寬慰他自己,雖然邢阿娘說無論日後如何他都是邢家的孩子,但若是邢南真的去了,日子必定是煎熬的,萬一邢家再將他送回去,那他可就真的沒有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