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年是四兩撥千斤的高手,簡短幾句話把我說得愧疚極了,在心裡默默敲起想象中的木魚,一轉頭又見到他已經緊臨我身後。
“嗯?”我本能地戒備,後退了半步。
西洲年麵色如常地抬了抬手,掌心向上懸在半空。我不明所以,站在原地與他相互端詳,如一對並排擺放的梅瓶。
明月皎皎,微風拂崗。換在其他話本戲詞,接下來就該互訴衷腸。
可惜,我們兩個人實在是沒什麼緣分,心與心印不到一起去。
我與他如畫般的眉目照看了許久,隻瞧出來西洲年左眼有一粒眼屎,強迫症作祟使我很想上手給它扣下來。但礙於當前的場麵並不合適,硬生生忍住了這個念頭。
西洲年緩緩收回了手,食指與拇指微微撚了一下,似乎隻是捉走落在我碎發梢的一隻蟲子。
他吹了下指尖,語峰驀地一轉:“六公主,我有一言想說很久了……你這一頭長發很密,適合編西涼國的發辮。”
“哈?”我很佩服他的心態。
能夠忽而從此岸超脫到天邊,轉換其他話題毫無卡頓,也沒幾個人能做到這種境界了。
我雖也有一閃而過的荒唐念頭,但我隻敢想,而他是真的敢說。
轉眼也走到營帳邊上了,我估算了一下時辰,回去以後也隻能耗時間解悶,索性不多客氣:“那你試一試。”
說著走到一處載糧草的推車,坐在了邊緣翹著一郎腿邊晃邊抖。
西洲年在原地徘徊了片刻,也走了上來。他竟然真的用無名指分開我腦後的一縷頭發,開始編起來。
一個敢說一個敢答應。
我後背發緊,腿不翹了,腳也不抖了。從上身開始一板一眼端正起來。
在微涼的夜風吹拂之中,藏在粗布軍服下的皮膚泛起一陣雞皮疙瘩。
怎麼就這樣了?
也太奇怪了。
我的脖子僵直地戳在肩膀上,不敢往後轉。月光的剪影卻投射在地麵,避無可避地實時播放著身後的情況。
可能西洲年從小就有一個生錯了年代的發廊夢想,他編發型時還挺像模像樣的,指尖靈巧,沒有綁發的花鈿,就用特殊的結讓發尾自己收束成縷。
不多時,我感覺自己的頭規整了許多,稍微地晃了下腦袋。
就像各行種植麥苗有利於通風一樣,現在我的發型好比一個田壟地,風能沿著發根涼颼颼地吹拂過去。
可另一方麵,我左思右想都覺得此情此景很不合理。
打開光屏,西洲年好感度:-190/10000,和之前相比沒什麼特殊變化,記錄也完全在正常範圍浮動。
很難想象一個各項指標堪稱宿敵的人會耐心給我梳頭發,他若是將我的腦袋擰下來,我的困惑倒還會釋懷。
我登錄內置語音,呆呆望著係統與公關兩個人的彩色頭像發懵:“奇怪了,這是為什麼呢?”
“……又是這樣。就是這樣!”
西洲年梳理發辮的手猛地頓住,他忽然側身過來,將半張臉湊近我眼前。
突如其來的距離縮短讓我嚇了一跳,卻見他眉峰折成淩厲的形狀:“六公主,一直以來,你究竟在和誰說話?”
——他能看到我和光屏的互動?
這一瞬間,我的腦海裡浮現出許多畫麵
指尖,宇宙,大腦。
甚至還帶歌詞。
“but you didn’t o cut me off……”
打住。
西洲年這一下屬實出其不意,把我的呼吸都問亂了。
我連吐了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