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東西整理好放進櫃子裡,確認上好了鎖以後,萬辭才從寢室出來,去往教室。
為了配合看電影的氛圍,教室所有的電燈都關掉了,裡麵一片黑漆漆的。
運動會一結束,老師們累的不輕,今晚的電影也隻是將電腦插上後就走了,沒人在教室值守。
萬辭輕手輕腳從後門進去,準確無誤來到了自己座位前。
月考過後,老師進行了大範圍的座位調換。
萬辭主動跟班主任提出來要一個人坐,於是搬到了最後一排,靠近後門。
好巧不巧的是,周慶就坐在她前麵,兩人共用一個窗戶。
他故意用背抵著萬辭的桌子,往後推開好遠。
萬辭差點被桌子擠倒,手裡的鉛筆猛地將練習冊上劃出一道撕裂口。
她往前看了一眼,見周慶以為她不知道,回頭暗笑,萬辭毫不猶豫地一腳踹過去。
周慶狹促地叫了一聲,連人帶凳子摔到桌子底下去。
突如其來的聲響很快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但周圍都是烏漆嘛黑的,他們隻聽到聲音傳來的方向,具體發生了什麼卻怎麼也看不清。
周慶氣憤地站起來,一邊拍自己身上的灰,一邊指著萬辭的鼻子罵:“你他媽的有病是不是?”
萬辭充耳不聞,用橡皮擦了擦鉛筆劃出來的痕跡,又撫了撫被撕開的大口子,拿過透明膠布就要把練習冊粘好。
見她故意忽略自己,周慶氣不打一處來,二話不說一腳踹翻了萬辭的桌子。
萬辭始料未及,被這股勁兒撞倒在地,沉重的課桌毫無防備地砸了下來。
後背驀地磕上板凳,早上鑿開的傷口再次被頂開,萬辭忍不住發出一聲痛吟。
教室裡響起了陣陣驚呼聲。
兩人周圍還坐著的同學趕緊讓開,怕這場戰火波及到自己。
萬辭被課桌壓著,好一會兒都沒能爬起來。
周慶破口大罵道:“老子忍你很久了,你以為你是誰,天天甩臉色給誰看呢?”
教室裡安靜得出奇。
萬辭費力推開桌子,站起來的時候,臉色已經蒼白到駭人。
她冒了一身冷汗,肩膀不住發抖,整個人卻詭異的平靜。
周慶心裡隱隱發虛,生怕這人突然發瘋給他來上一拳。
但萬辭沒有。
她隻是緩緩蹲下去,把課桌扶起來,又將散落在地的書本一本本拾起堆好。
周慶以為這人是被自己打怕了,一時還沾沾自喜。
想到之前不過就因為調戲了她一兩句,就被萬辭用練習冊打得鼻血都淌出來了。
最後雖然萬辭被政教處主任記了處分,但那點處罰根本不足以解他心頭之恨。
教室靜悄悄的,無人敢上前乾涉進兩人中間。
萬辭一言不發地將東西收拾好,抬眼,默默掃了一眼麵前的同學。
就在所有人以為她要爆發的時候,卻見萬辭獨自打開了教室後門出去了。
周慶哼笑著坐下,順便又將萬辭的桌子推了推,和自己離得遠遠的。
明月當空照,隻影樹下搖。
萬辭在花壇下坐了很久,宛如一具沒有靈魂的木偶,即便凍得手腳冰涼,臉色慘白,也一動不動。
凜寒侵襲,小腹又開始疼起來,萬辭抱著膝蓋,一呼一吸全都變成了飄散在空中的霧氣。
她本該狠狠反擊回去的,但不知怎麼的,被壓在課桌下的那幾秒,身邊站著看的同學像是一座座壓在她身上的大山,身心忽然就疲憊不堪。
明明也不是第一次像這樣被當做玩笑圍觀,但就這次,一點想要報複回去的心情也沒有。
好累好累,萬辭想。
如果就這樣死去就好了。
就像當初被母親扔在城裡,徒步走了三十多公裡路回來的那半天一夜一樣,她不止一次想過找個地方安靜死掉,不給任何人添麻煩。
活下去很難,可死亡也並不容易。
本想通過自己的雙手改變命運,可努力尚未看到成效,現在就已經有些堅持不下去了。
她攏了攏身上江修臨買的羽絨服,內心百感交集。
願意在她身上投資的傻子,這輩子也就見過這一個。
萬辭思來想去,腦海裡竟慢慢浮現出了父親的笑臉。
為了她,萬堅山已經承擔了很多,沒人比他更累了。
如果她真的就此死去,也許,對父親來說,是種難言的解脫。
萬辭抬頭,看向了教學樓樓頂。
夜晚的風很大,吹得她眼眶泛紅。
初一年級有幾個女生上廁所路過,一路上說說笑笑的,萬辭察覺到有幾對視線停留在她身上。
又是熟悉的怯怯私語聲。
她正要站起來,一雙陌生的腳卻停在麵前,緊接著,一張紙巾遞了過來。
萬辭抬頭,一張素淨的臉正看著她。
女生彎著腰,將乾淨的衛生紙往前遞了遞,小聲道:“你拿著吧。”
萬辭默默看了她半晌,還是伸手接了過來。
女生轉身走了,回到了同行的夥伴身邊。
那幾個女生拉著她嘀咕道:“你給她送紙乾什麼,你不知道她是誰嗎?”
女生不覺得有什麼,淡然道:“我就是覺得她需要。”
風一吹,這句話也吹進了萬辭的心裡。
她低頭,凝視著手中乾淨的散發著香味的紙巾,小心翼翼放在鼻子下聞了聞。
很獨特的桂花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