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靠近,許晴晚像是回到了高中時的考前,想喝水,指尖無端撚著指腹,小動作下的緊張在漫延。
五點差十分時,身後傳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許晴晚明知道他在靠近,卻還是難以鼓足勇氣回頭。
——簡秋綏。
許晴晚心裡驀然晃過他的名字。
就連在這個時候,隻是單單想起他的名字,都讓她這般心悸萬分。
擋住陽光的一片陰影落在桌上,男人在對麵坐下。
“許小姐?”
低沉醇厚的嗓音傳來,泛微上揚的尾音,泄出來幾分隨意不羈。
許晴晚抬眼,儘力擺出溫和禮貌的微笑:“是我。”
男人一身黑色夾克,熟悉的麵容褪去少時青澀,五官深邃立體,雙眼皮褶皺過深,掃下刀鋒般的陰影,漆黑眼瞳裡泛出似有笑意,給人介於少年與成年男人的恰如其分感。
骨節分明的手指輕叩桌麵,露出價格不菲的腕表,手背弓起間,薄薄皮膚下漫延青色脈絡。
“我是簡秋綏,你今天的相親對象。”
他話說得隨意,卻不顯得過於輕佻。
許晴晚躲避開對視的目光,微微點頭:“嗯。”
學生時代時,許晴晚就內斂寡言,過了這些年,還是老模樣的拙舌。
就這樣沉默著。
許晴晚輕抖了下眼睫,明明來之前想好的腹稿,此時卻大腦失靈,一句話都想不起。
時不時的瓷杯輕磕聲,清脆風鈴聲,隔壁笑語聲,更顯得凝滯的氣氛難捱。
許晴晚微張嘴唇:“簡——”
剛出口就在第一個字,喉嚨失聲,發出艱澀沙啞的音節。
許晴晚臉頰透紅,露出無措的愣神。
簡秋綏卻仿若識破了她的羞赧,語氣隨意道:“好久沒來這邊了,許小姐,要一起去附中看看嗎?”
許晴晚點了點頭。
跟在簡秋綏身後,許晴晚抬眼,視線越過肩頭,比起少年時期,愈加平寬,如山巒般連綿。
簡秋綏是開車來的,黑色卡宴停在街道,自然吸睛,許晴晚坐到副駕駛座時,還能感覺到落在身上探究的目光。
再次回到校外的樹道,簡秋綏肩寬腿長,步子邁得大,卻始終不離半個身形。
許晴晚注意到簡秋綏這是顧及她,心裡為這份體貼動容。
卻又忍不住胡思亂想,簡秋綏性子雖說張揚肆意,可對女孩始終優待有禮,要是今天來相親的是其他女孩,他大概也會如此時般體貼。
“翻牆嗎?”
許晴晚下意識看過去,微微睜大眼睛,循著目光,視線落在校內,才徹底明白簡秋綏說的意思。
許晴晚微微睜圓眼睛,仔細思慮過兩人翻牆的可能性,才認真地開口。
“這樣……不太好吧,萬一引來保安……”
簡秋綏聞言挑眉,視線掠過寫滿認真和擔憂的眼眸。
偏頭間,泄出一聲很低的輕笑。
許晴晚愣愣瞥過流暢利落的側臉,微翹的唇角,還殘留著一抹笑意。
臉頰微微發燙,許晴晚這才意識到簡秋綏從一開始隻是玩笑話而已。
而她這般較真,也不會說什麼好聽的話,是不是表現得太過無趣。
懊惱情緒上湧,占滿了她的心緒。
直到又一聲輕喚,許晴晚這才從愣神中驚醒。
簡秋綏開口道:“許小姐,既然是家裡的安排,你也不用太過勉強自己,見一次麵,也不是說就要定下來,不必有太多心裡負擔。”
他這話說的善解人意,可落在許晴晚耳裡,卻像是有細密的針紮在了心間。
許晴晚輕晃眼睫,意識到見麵後的諸多走神,多半引起了簡秋綏的誤會,以為她是聽從家裡安排,心裡並不是很上心這次見麵。
該立刻否認,再好好解釋一番的。
可落在頭頂的目光,許晴晚卻難以對視,怕展露出此時上湧進眼裡的澀意,也怕被捕捉眼底掩藏已久的愛意。
越是在意,越是狼狽至極。
落在地上的影子晃了晃,許晴晚想簡秋綏或許要離開了,縮頭鵪鶉般,下意識閉上眼睛。
意想的腳步聲並沒有傳來。
大片的陰影俯身而來,擋住樹梢泄下的斑駁陽光。
“我送你回去。”
許晴晚沒有吭聲。
“那快六點了,帶你去吃東西?”
蒼綠樹梢隨風發出簌簌聲,響在耳畔的低沉嗓音,沒有半分不耐,更像是哄人。
越是軟話,許晴晚莫名上湧的酸澀情緒,讓心臟如同掰開揉碎的橘瓣,來勢洶洶,卻不合時宜。
在被留夠安心的間隙中,許晴晚訥訥開口。
“想吃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