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世間因果,不得萬全(1 / 2)

山河渡 草木依舊 7533 字 8個月前

“或許你以為,我應該對你的決定感激涕零,畢竟,你終究是上位者,高我許多,你的喜歡,在旁人眼裡或許都可以算做是一時意亂情迷,

對於來自高位者的愛,在世人眼中,處於低位的那個人,是應該對此誠惶誠恐的。

在無數的話本裡麵,都是身份、地位處於上位的那個人的家族來棒打鴛鴦,是話本裡、戲台上,演繹了無數次的老套戲碼,說實話,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我竟也能成為這戲中人。

可是為什麼,我要對你們的接納感激涕零,為什麼,我要表現得誠惶誠恐?

是呀,你竟然喜歡我,多麼不可思議,我隻是如此平凡的一個人,竟然被你喜歡,我若是表現得不識抬舉,世人的口水都會將我淹沒。

嗬,可就如我剛才所說,其實犧牲最大的那個人不是你,是我,是我要徹底融入你們的世界,是我要拋卻過去的我,是我,不容於你們。

而最重要的是,你可以反悔啊,你反悔對你並不會有什麼損失,對我卻實在惱火至極。你看,我是個多麼自私的女人,我所想,都是我的後路。

其實,你之前與我講你父母的故事,我便在想,你母親是公主,她有她與生俱來的職責和使命,遠嫁他國未必是她之所想,但是她不能違背,那是她自出生起便被塑造的信仰。

或許她也慶幸,她遠嫁後能嫁給一個愛她的男子,但是,其實易地而處,她也是沒有選擇的,她想嫁誰,並不取決於她,隻是恰好你父親愛她,便奮力求娶到了她。

她也曾有退路,但是她的退路也失卻了,她能靠的隻有你父親,可是你父親,也沒有靠住。我不是閨閣中長大的女子,卻也知道許多閨閣女子的難處。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那一方小院,已然是歸宿。雖然大梁風氣開放許多,使得女子多了很多自由,可是也仍有許多女子是不自由的。

你說嫁娶,我想到的便是我被剝奪了什麼,我沒法想象快樂幸福的日子,對於我來說,若隻是那一方小院,了此餘生,那我不如終生不嫁。

梁璽,你說喜歡我,也說可以娶我,你想到了你情感上的訴求,也考慮了你政治上的需要,你覺得這二者皆可得之,既有美人,也有事業,所以雖有衝突,卻都可以調和。

所以你大膽示愛,還求娶我。我承認,我很歡喜,因為我很喜歡你,真的很喜歡你,君子如玉,倜儻兒郎,我喜歡你也無可厚非,可是你要我抉擇,我卻不會選你。

因為一旦情消愛散,粉身碎骨的那個人,一定是我。”

胤薑剖析著自己的心,她感覺到心臟陣痛之感,她說的每個字,每句話,不僅是在告訴梁璽,還是在提醒她自己,千萬千萬不要答應他。

她知道那是很美好的未來,或許並非不能修成善果,但是她不能選他,她無法背棄曾經的自己,她和他要承受的代價是不一樣的,她若嫁給他,便要將曾經的自己消磨掉,去適應他的世界。

胤薑不曾做過達官顯貴,卻也明白,世家大族的規矩森嚴,容不得一點挑戰,不,不單是這樣,她甚至都不是尋常百姓家長大的女兒,連尋常百姓的要求都達不到。

她任自己於山野間生存,於流民、亂民中生活,她的成長之路並不符合世俗,他們是一群被排斥在世俗生活外的人,是世人眼中的三教九流,也是梁璽口中的不務正業。

可那也是她曾經生活過的模樣,在這些一點也不循規蹈矩的生活裡,每一分每一秒都曾雕刻過她的靈魂,都鑄造了她現在的性情,她不能也無法徹底抹殺過去的自己,哪怕她也知道,過去並非很好,她也想過要逃離那一切。

梁璽久久地沉默,他不發一言,卻直直望著胤薑,那眼神令人心碎,可是映在梁璽漆黑眼瞳中的胤薑,也好不到哪裡去,她麵色蒼白,眉頭緊蹙,神色略有哀傷。

梁璽終是說道,“不,你我之間的問題,是你不信我,不信我會護你周全,更不信你我之間會圓滿。

不過確實如你所言,娶你這件事,在我這邊,雖有波折卻能調和,是我,沒考慮到你,是我想當然的以為,我們之間的障礙隻存在於我和我的家世。

你沒說之前,我從來不曾思考過,你,和你的身世想法,你說得對,是我傲慢了。”

梁璽啞著嗓子,闔然閉眼,一滴淚從緊閉著的眼角滑落,再一睜眼,他已神色清明,他後退至胤薑三尺之外,對著胤薑一拱手,“是我冒犯了,祝胤姑娘得償所願,幸福安康。”

胤薑坐在床榻之上,眼睜睜看著梁璽離開的背影越來越小,她終是頹然倒在床上,任憑淚水模糊視線,打濕枕頭。

月光溫柔,依然普照大地,溫暖每個望月的孤人。

胤薑起個大早,她回到了塗蒼住的地方,找塗蒼商量歸家之事。

“我要怎麼把你放回去啊?你自己回去啊。我隻能拿你當肉盾,威脅一下賀含章,但是他要是真如你所說不救你,我還能真把你殺了,以咱們現在的關係?”

塗蒼反問,又說道,“你就乾脆當做自己跑出去了吧,然後我們趕緊撤退,我們前腳走,你後腳跑,更可信一些,你覺著呢?”

胤薑約定和塗蒼演了一出戲,塗蒼知道賀含章戒嚴全城,便找梁璽幫忙找了另一住處,胤薑趁著這空檔“逃”回了賀府,對著賀含章好一頓哭訴,當然,賀含章派去找塗蒼的府兵隻能無功而返。

賀含章以保護為由,令胤薑再次住回了賀府,胤薑白日時與徐喬作伴,問道賀禮是否是被她引出去的,徐喬並沒否認,淡淡一笑,

“阿姊,我從前是很信報應的人,總相信天理昭彰,可是經曆了這麼多,我才明白,原來這世界是沒有報應的,既然如此,那我就來做那個施刑人。”

胤薑默然,她沒法反駁徐喬,甚至,她還得感謝徐喬,因為賀禮之死,徹底把塗蒼和賀含章的關係斬斷了,才讓她有機會知道賀含章的許多私事。

胤薑還沒說什麼,徐喬忽然雙手捂住嘴巴,側身到一邊,似有嘔吐之狀。

胤薑心生猶疑,“阿喬,你,”

徐喬慘然一笑,“阿姊,我懷孕了,是賀家的血脈。”

胤薑一顆心掉到底,她知道,徐喬和賀頌之間,未必沒有真情,但卻又有許多大大小小的疤痕橫亙在二人中間,這個孩子的到來,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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