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夜會(1 / 2)

山河渡 草木依舊 7845 字 8個月前

胤薑笑笑,卻不說話,或許她的確拿不準梁璽的虛實,而她亦也在這虛虛實實中模糊了自己的麵貌。

是夜,月明星稀,偶有幾聲蟬鳴,於這寂靜深夜十分突兀,胤薑行走於街上,也隻撞見過一個夜裡打更的更夫。

她今夜穿得十分低調,一身黑色,快要和這夜色融為一體,夜深寒冷,遠處有白霧升起,頗有幾分縹緲意味。

梁璽紙條中提及客棧,胤薑直接了當地認為他說的就是折翠居,那是他們初識的地方,再也沒有哪家客棧比那還有象征意義。

胤薑手持一盞暖色燈籠,懷揣著心中許多說不清的想法,獨自迎著這清冷的月色慢行於無人街道中。

在臨近的一個拐角,胤薑停下了腳步,她知道再向右拐,便到了折翠居,梁璽,應該就在那裡等著她,或許,今夜,一切都將有個了斷。

胤薑跨出那一步的時候,心中閃過無數種可能,卻唯獨沒有眼前這種。

梁璽身邊站著兩個人——恰好,她也都認識。

胤薑從容不迫地朝梁璽三人走去,李複和房東江氏分彆立侍梁璽左右,胤薑想,真是詭異的畫麵,他們何時和他有瓜葛了?

江氏淡淡看了胤薑一眼,便拿出鑰匙打開了折翠居的大門,當然,折翠居的招牌早已經被摘下了,隻是一個簡單的代稱罷了。

雖然空置了不到一個月,但是折翠居中顯然已經布滿了灰塵,甫一打開,空氣中彌漫的塵埃便嗆了幾人一鼻子。

胤薑不明所以,但是顯然,此時的情況全然由梁璽掌控著。

梁璽點燃一簇火把,熊熊火光映著折翠居內灰暗的環境,邊走梁璽邊說,“江娘子與雪娘子應該是舊識,便不用洛某再介紹了吧?

李公子曾在雪娘這裡幫過工,也算熟識,而剛剛江娘子也和李公子互相認識了一下,可以說,今夜來的,都是熟人。”

胤薑垂下眼眸,隻低頭看著地麵,熟人?是方便一起殺人放火的熟人嗎?

江氏神情冷淡,並不打理胤薑,反倒是李複,看了胤薑好幾眼,欲言又止。

梁璽領著三人輾轉間來到了後廚,直接打開了密道,胤薑繃著臉,一言不發。

梁璽領頭先行進了密道,這曾經是一處地窖,李複對此應該很熟悉。

“洛公子,到這裡來做什麼?”胤薑直視梁璽問道,她心中忽生出一些酸澀之意,這一天來得太快,他們之間結束得也太快,

她卻也不曾得知,他背地裡都在籌謀什麼,又已經得逞了什麼?

蘇灼的話忽而在胤薑腦海中回響,她不怪自己識人不明,也不恨他的欺騙,他們兩個半斤八兩,都不是什麼好人,隻是技不如人,她敗得太慘。

火光忽然離胤薑很近,原來是梁璽朝她走近,他站在她身邊,雙眼炯炯,看向她說道,“想來你雖盤下折翠居幾月,卻也不曾知道這地窖之後,還另有玄機吧。”

胤薑眉心一動,看向李複,李複卻回避她的視線。

他們四人此時站在樓梯之下,卻見平素冷淡的江氏雙眼大放異彩,看上去異常興奮。

如果說在場中最令胤薑摸不著頭腦的人,那便是江氏了,她和她不過寥寥幾麵之緣,對江氏最深刻的印象便是她孤僻避世、冷漠自憐。

但是身為這間客棧原本的主人,卻也不會有人比她更了解這裡。

江氏麵對梁璽神情誠摯,“就在那裡,東西就在那裡。”

說著,江氏神神叨叨地就朝那漆黑不見五指的地方走去,梁璽緊隨其後,火光才堪堪照亮地窖,江氏麵對著一堵牆,神情激動地指給梁璽看,

“就是這裡,就是這裡,當年,東西就是被放在這裡!”

江氏赤紅著眼,恍惚間又回到了十五年前。

她父親是兗州府有名的工匠,家中雖不是大富大貴,卻也實在是一個幸福的三口之家。

她嫁的丈夫是父親的親傳弟子,工匠這一行,向來不收女子,而她又素來是個聽話的小家碧玉,自然也不太了解,但是她知道,

有段時日,父親和丈夫忙得連飯都吃不了幾口,便要急匆匆地去趕工,二人還時不時爭吵,但是她一去,二人便主動息了聲響。

她和丈夫青梅竹馬,感情亦是水到渠成,父母隻得她一女,待她也是如珠如寶。

她的幸福人生,卻是在那一天被劃開了一道口子,從此,他們在地下長眠,她一人獨活於世。

官兵闖進她的家,殺死她的父親,殺死她的丈夫,能毀的都毀了,能拿走的都拿走了,她被丈夫提前送進了地窖,連帶著那樣東西,

那樣令這群官兵翻找許久、卻不得其果的東西。

她的母親很快就抑鬱而亡,偌大的宅子,她雇人擦拭血跡,雇人打掃庭院,她再把他們全部驅逐,

從此以後,她不再需要任何人,她要和那座宅子一起腐爛,直到她死亡。

江氏,江依,始終認為,她的父母和丈夫,在那座宅子裡陪著她,他們在等她,她隻是慢去了十幾年,她日夜在佛前祈禱,

祈禱她來世再做父母的孩子,祈禱她來世再遇到丈夫。

撐著江依活到現在的,就是她的仇恨,她纖弱的身體裡藏著一股仇恨,那仇恨是她的脊梁,是她呼進又吐出的那一口氣,是她不死不屈的意誌。

胤薑記得,江依的父親和丈夫都是修築河道的工匠,因為十五年前渭水決堤,而主要原因之一則是偷工減料。

胤薑想,雖然造成渭水決堤的因素有許多,但是朝廷隻會處置要犯、重犯,對其他服從人員會施以恩德,

畢竟,水至清則無魚,貪官汙吏哪裡輕易殺得完?

如此看來,江依的父親和丈夫還不是一般的無名小卒,雖然他們隻是工匠,但是隻怕也是工匠裡頭的佼佼者,若是當年真有什麼蹊蹺,他們定然是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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