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空不欲爭辯,自入佛門,他夜夜為噩夢驚醒,夢中都是他前半生所做之惡。
而如今,他即將了結於他親手養大的惡手中,真是命也。
淨空引頸就戮,安然閉眼,卻沒等來意料中的人頭落地,隻是脖頸受擊昏迷不醒。
胤薑問,“他為何不直接殺了你,反而將你送來此處?
再者,淨空師傅,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你又為何要相信在此地的我們?”
淨空搖頭,“貧僧不知,貧僧隻是苟延殘喘罷了,便是兩位施主要貧僧的命,貧僧也無力還手,
隻是若兩位施主見貧僧有利用價值,留貧僧多活一會兒,貧僧也知足。”
胤薑和梁璽互看一眼,梁璽言,“淨空師傅坦誠,不瞞師傅,剛才你所言的確對我二人有幫助,所以我們會助你,不知師傅如今還有何求?”
在梁璽看來,淨空想在自己壽元將儘之前殺死塗蒼,但是塗蒼留著還有用,他必是不能讓他殺塗蒼的,隻能先與之周旋一二。
塗蒼其人,他有所耳聞,食人飲血、殺人如麻,他本是黑崖寨前任寨主文良的關門弟子。
然自文良被二當家文善所害,於內,年僅十八歲的塗蒼不僅為師複仇手刃文善,更力壓幾位師叔伯成為繼任當家人,這十餘年來地位穩如泰山。
於外,黑崖寨在塗蒼的帶領下一躍成為雲霧山上眾匪寨之首,黑崖寨也發展壯大,成為雲霧山上寨民最多的匪寨,且各個皆是豺狼虎豹之輩。
淨空不知梁璽的算盤,卻低眉頷首,神情寧靜,
“貧僧這雙手,已然無法再拿起屠刀,貧僧以為斬除他便能化去貧僧前生所做最後的惡,可貧僧殺他,亦是惡。
或許對貧僧來說,死亡才是最大的解脫。
貧僧用儘半生,終究是參悟不了佛中奧義,可得見故人,卻詫然頓悟,因果相成,這因由貧僧種下,也該由貧僧來解。
而他不殺我,非心存仁義,實是另有所圖。”
淨空這番話說得胤薑二人雲裡霧裡,麵露不解。
“貧僧俗家名姓文良,雖名字起得溫和,卻實在不是好人。
貧僧自幼家貧,與那不成器的弟弟文善一起橫行街頭,靠收保護費為生,也做過賭坊的打手,直到有次失手,弄死了那家人。
貧僧至今仍記得,那家六口人,一老三小,兩夫妻,最小的孩子還在繈褓。
那丈夫是個爛賭成性的,欠了許多債,沒得法子,隻能賣妻賣子,我和文善當時被派去他們家,預備拿了他的妻兒去賣,
哪裡想,那家的小兒子死死抱住他娘和他姐姐,連他們家的老爺子都老淚縱橫,大力罵著那賭徒孽障,還想上來阻撓我們。
一家子淒風苦雨,那賭徒乾脆縮到一角,兩耳不聞,避而不聽,文善力氣大,老爺子上來阻止我們反而被他推倒在地下。
一把年紀了,沒經得住,便去了。
那時的我以為他在裝死,根本沒在意,直接推開那小兒子,不論那對母女如何掙紮,我已經把人拖到門口了,外麵站著許多好事看熱鬨的人,
我喝止他們,就在這當口,那小孩提了把菜刀出來,小小年紀,聲量不大,膽子倒是比他那爹大很多,那時的我哪裡把一個小孩放眼裡。
隻讓文善把她們母女看好,不想那孩子下手重,狠狠劃傷了我的左臂,便是這裡,至今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