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惜往矣(2 / 2)

山河渡 草木依舊 5329 字 2024-06-19

孩童的哭聲並沒有引起多少人的同情,恰恰相反,撲騰在水中的人,像惡鬼一樣朝她撲過來。

胤薑記得娘親對她說的話,用娘親留下的小刀,一次次去劃傷那些抓住她木板邊沿、想要將木板奪為己用的人。

無視他們的絕望,無視自己的悲痛,隻赤紅著眼傷害那些在水中掙紮的人。

直到漂了很久,靠了岸,被岸邊的人發現。

可她的手已染上鮮血,從此以後,再也沒有童年。

在胤薑看來,為生存,費儘心機,是人之常情,並無可恥之處。

她從不是善無底線之人,恰恰相反,她的善很昂貴,她愛這些於凡塵苦苦掙紮的人。

可另一方麵,當她因愛而施與善,得到的卻是背叛和欺騙,她亦無懼反擊。

世上人言,她從不在乎,唯內心理想,雖路漫漫曲折兮,仍百死而不悔。

她厭惡這世界,非要逼好人作惡,逼他們無路可退,逼他們賣妻典子,逼他們落草為寇!

卻縱容惡行赤裸裸遊蕩於青天白日之下!

轉眼間,胤薑來到房東江氏門前。

本來作為曾經水患的受害者,江氏的父親和丈夫做了這樣的事情,胤薑也應該唾棄她的,就像江氏的鄰居們,都對其視而不見,冷眼旁觀。

胤薑第一次見江氏,她在佛堂中念經,滿頭華發,神情枯槁,明明,她隻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卻十分滄桑,似四五十歲的模樣。

“江夫人,聽聞您在靈泉巷有處酒樓,我手中餘錢不多,卻瞧那酒樓很是順眼,不知你打算開什麼價?月租的話。”

眼前人停下念經,手中的佛珠卻一直轉不停,“十多年沒人住過了,你租那房子做什麼?怕不是覺得我多年不出門,好騙?

嗬,我是寡婦不假,無父無母無夫無子六親淪喪,也不假。

但你若覺得我好騙,想吃我的絕戶,還是算了,我寧願死之前將這些都燒了,也不留給你們這群豺狼。”

婦人聲如枯木,低沉的話語似詛咒一般,聽上去十分刺耳。

胤薑卻從中好似抓到什麼,她從來不認為,素不相識的兩人,一見麵就該是滿懷善意的。

恰恰相反,許多人都是惡意的,言語中的試探、交鋒,打量、猜測,都隻是為了讓他們確定,之後該如何對待你而已。

但江氏不是。江氏的惡意,清楚直接,卻無攻擊性。

她傷害的隻有她自己,自損自傷,將自己與這世間剝離開。

她以為是保護自己,恰恰相反,把自己縮進殼裡,隻會顯得自己更加羸弱而已。

強大不是這樣的。

與其希冀周圍的人都是善良無邪的白兔,不如自己硬氣起來做那個旁人不敢得罪的人。

胤薑沒生氣,她扯起謊來,“雪娘我也隻是個寡婦,與夫人並無不同,如今年生艱難,隻想有個生意做,掙點銀錢傍身而已。

雪娘打聽到夫人素來深居簡出,特意買了些最近淮安城中時興的衣料、胭脂。

雪娘明白夫人的難處,隻是活著的人,總該好好活著,替那些死去的人活著,才不浪費人生這一遭。

籃中亦有些時興的水果,雪娘不知夫人喜歡什麼,便都買了些。

此番是雪娘叨擾夫人了,夫人莫見怪,一點小心意,希望夫人笑納。”

胤薑放下禮物,轉身朝門外走去,刻意走得慢些。

就在她即刻抬腳跨出院門的時候,屋內傳出聲響,“五兩銀子一月,若貴便算了。”

胤薑嘴角勾勾,“雪娘在此謝過夫人了,若夫人得閒,有空可以來酒樓中坐坐。”

胤薑再次站在門前,江氏仍然背對著她,念佛誦經,未曾停。

胤薑輕輕放下五兩租金,和一些水果時蔬,一言不發離開。

胤薑打聽到一個消息,常與縹緲閣合作的那家酒窖預備提價,如今縹緲閣正打算找其他酒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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