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隻剩下了他們三個,林宛白雙腳有些僵硬,還是去而複返的霍長淵輕握住她的肩膀,喊了聲“宛宛”後,她惶惶回頭看到他勾起的薄唇,才像獲得了力量,往病床前慢慢挪動了腳步。
陸學林坐不起來,隻能用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她走向自己。
其實術後的第二天早上,他就醒過來了,隻是身體太過虛弱了,連說上兩句話都要喘好久,而且醫生也建議讓他靜養著,直到上午時剛蔥重症監護室轉到這裡。
親體肝移植手術……
陸學林得知後,震驚到不行!
看著她走到病床前坐下,陸學林的視線一直在她臉上,一刻都沒有離開過。
陸學林似乎是很想要控製情緒的,可是一出口,聲音就已經走了調,喉頭哽咽著,“怎麼會,你竟然是我和楚楚的孩子!我和楚楚的孩子啊……”
“我在加拿大轉機時遇到你,到現在已經三個多月的時間了,我們有過無數次的見麵,甚至後來我還得知了楚楚是你的母親,可是,我卻不曾想到,你竟然是我的女兒!”說到最後,眼睛裡多出了閃動的水光,除了慈祥和溫暖,還有驚喜和愧疚,甚至還有一抹隱匿不住的哀傷。
林宛白何嘗不是和他一樣,不敢相信……
她胸腔裡往下沉了口氣,讓發緊的嗓子能夠舒緩些,緩緩說,“我也是偶然的一次機會,得知我可能不是林家的女兒。”
“後來我經過和你的相處以後,那本德譯的,還有那句詩詞,我發現了你嘴裡的初戀情人竟然是我媽媽,而我爸說,媽媽當年在嫁給他的時候,就已經懷有身孕,太多的巧合在一起,讓我不得不懷疑你可能會和我有血緣關係,直到霍長淵拿來了親子鑒定,確定了我們是父女……”
霍長淵曾問過她要不要認陸學林的問題,當時她沒有回答。
可在她來醫院決定為對方做親體肝移植時,她就已經是一種變相的承認了。
陸學林也想起來了,那天霍長淵突然來到陸氏,臨走時替他拍了下頭頂,說是有東西沾上,應該就是去做了鑒定吧!
這個眼前自從相識他一直覺得有緣分的女孩子,竟是自己的女兒,而且在4時以前還剛剛為自己捐了肝,可是這整整二十多年裡,他卻從來都不知道有對方的存在,甚至不曾有一天寵愛過,沒有儘到一個父親的責任,心裡麵五味陳雜,百般滋味。
除了得知他和心愛之人有女兒的欣喜以外,還伴隨著深深的酸楚,即便已經一把年紀,也覺得鼻子發酸,心頭發窒。
“楚楚,你為什麼瞞著我,為什麼沒有告訴我!”陸學林聲音哀慟,“你瞞我瞞的好苦,既然懷了我的孩子,又為什麼要提出分手離開我嫁給彆人!”
若是知道她已經懷有了身孕,他一定不會放手,一定會死死的糾纏到底,哪怕她已經嫁給了彆人,他也會不顧一切的帶她走,那麼說不定他們就會像當初承諾的那樣幸福的相守這一生,不會像是現在這樣隻留下悔恨和遺憾……
林宛白輕輕搖頭,緩慢說,“這些我都不可能知道,但是我知道的是,她沒忘記過你,否則也不會在婚後堅決不打掉孩子!我爸說,媽媽其實並沒有愛過他,她心裡一直都裝著彆人,直到死去的那一刻,而那個人就是你……”
聽到她喊彆人爸,陸學林心裡也是很不好受。
林宛白轉頭看向身旁,“霍長淵,我要的那本呢?”
“在這。”霍長淵從懷裡拿出來。
這是早上的時候,她就跟他提了一嘴,李叔送湯的時候直接拿來的。
林宛白手撫著的封麵,然後打開,將那張書簽用指腹撚起一並遞給他,“這本德譯的,是媽媽留給我的遺物,現在給你留作個念想吧!”
“我很小的時候就看到媽媽經常拿來翻閱,幾乎每天晚上都會,還有裡麵的書簽,她總是對著上麵的字發呆,我想,她應該是在想你吧……”
陸學林觸碰到書簽上的字,手指不受控製的劇烈顫抖起來。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看著多年前自己親筆留下的字跡,陸學林感覺心臟在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地抓住,瞬間疼得喘不過氣來。
視線恍惚起來,陸學林好像又看到了記憶裡那個年輕的女孩子,在機場裡,他緊緊的抱著她,將那相思在她耳邊一遍遍的訴說著。
記憶和現實重疊,眼角驀然濕潤,他慘笑的喃喃,“可是,現在何處寄相思?嗬嗬,相思不儘,相思無儘,相思無處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