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麼就分開了?”
孫芷蘭仿佛又看到當年那個瘦瘦黑黑的青年。他有著這個世界上最明亮的眼睛,總是充滿活力,折騰引進新係統,改進分診流程,每天起早貪黑,忙個不停。每周僅有的一天休息,他會地鐵再倒兩趟公交,跑到她的學校,好像永遠不知道累。
他陪她吃飯,看電影逛街;陪她在雪地裡瘋狂打滾,在山嶺上跟兩個二傻子一樣呼喊奔跑;他們在黑夜裡,在寂靜無人的診所角落,相擁親吻。
孫芷蘭抿了一下唇,答:“我們好了一年多,從我大二到大三,一直好好的。可是有一天,他突然給我發短信,說覺得我們倆不合適,要分手。我完全不能接受,生了幾天氣,等我周末從學校趕回來,他已經走了。”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孫芷蘭沉默了一陣子,答:“雖然在我們的感情裡,他是個不負責任的爛人。但是客觀的說,他本身是個很好的人,很善良,也很正直,工作特彆努力,對每個病人都很好。他也很聰明,診療係統就是他聯係引進的,我那時候還開玩笑說,他讓診所鳥槍換炮了。
我現在有男朋友了,談了兩年,下半年打算結婚。你們如果找到他,不用給我聯係方式。就是能不能幫我問一句,當年他為什麼要走?這輩子我總要知道答案。”
——
走出診所,李輕鷂對陳浦說:“診療係統是葉鬆明引進的,病例數據肯定也是他錄入的,向思翎的事,他應該是知情人。而且他當年拋棄愛人和工作,不辭而彆,很蹊蹺。”
陳浦立刻給河南信陽方麵打電話,請對方幫忙查這個人的資料和下落,信陽警方一口答應下來。陳浦又聯係局裡負責戶籍資料的民警,一並幫忙查詢。
剩下的,就是等消息了。
正是華燈初上時分,兩人饑腸轆轆。不過,按照過去兩周的冷戰慣例,現在他們就該大道朝天,各走一邊了。
陳浦神色很自然地看著街邊那些門麵,問:“今天吃飯慶祝一下。想吃夜宵還是炒菜?”
他沒說是慶祝什麼。
李輕鷂說:“可我還是覺得一個人回家吃外賣比較香。”
陳浦就笑,伸出雙手按著她的肩膀,聲音就響在她耳朵邊上:“需要我認幾次錯,你報個數,讓我心裡有個底。”
李輕鷂被他推著走了幾步,也忍不住笑了,說:“陳小浦,你知不知道‘骨氣’兩個字怎麼寫?”
“不知道,知道那個乾什麼,骨氣能陪我吃飯嗎?”
兩人說說笑笑,李輕鷂挑了家小炒店,說:“我請,不許搶。”
陳浦在桌子對麵坐下,問:“為什麼?”
李輕鷂翻著菜單說:“你今天請我喝奶茶,吃巧克力。我也想請你吃東西。”
她講這幾句話時,嗓音低柔婉轉,不緊不慢。陳浦卻聽得心頭一股暖流湧動——他覺得自己聽懂了她的畫外音,她在告訴他,她和他一樣。一樣的不想吵架,不想冷戰。
她也想讓他開心。
“我要吃萵苣燉臘豬蹄。”他以點菜的方式,積極表示回應。
誰知李輕鷂掃了眼菜單,果斷說:“我晚上不吃豬蹄,太肥了,而且這是火鍋,這麼大一份,你一個人吃不完。還要128,太貴,換一個。”
陳浦:“……”
“我就想吃豬蹄。”
李輕鷂抬起眼皮看他一眼:“行,給你單獨點個烤豬蹄,18塊,就這麼定了,其他菜我點,你休息吧。”
結果最後,兩人還是都吃撐了,扶著肚皮走出炒菜店。
李輕鷂:“都怪你,點什麼大可樂,我喝了好多。”
“要不定個規矩,以後咱們一周喝一次飲料。”陳浦也怕發胖,或者長出肚腩。
“行,說到做到?”
“我有什麼做不到的,大不了下次喝冰水。”
“我媽不是說你腎虛嗎?還喝冰水?”
陳浦站住不肯走了:“袁姨怎麼什麼都跟你說?這是病人隱私……不對!她說的是我整體身體素質很好,比絕大多數人都好,隻是因為熬夜,腎氣稍微遜色那麼一點點,這哪是腎虛了,靠!你給我回來,走那麼快乾什麼!”
正說話間,他的手機響了,是河南打來的,他對李輕鷂說:“過來。”立刻接起。
河南警方效率很高,因為葉鬆明這幾年的手機、住址、工作情況,都在係統裡有登記。他七年前離開湘城後,回了信陽下麵某縣,開了個私人診所。此後一直居住在河南。他沒有結婚,也沒有女朋友,一直單身。
兩年前,他在駕車出門采購藥品途中,遇到車禍去世,年僅32歲。
掛了電話,李輕鷂說:“這麼說,線索又斷了?”
陳浦卻說:“我覺得要去河南一趟,親自看看。”
李輕鷂:“那你一個人去吧,拜了個拜。”
陳浦又笑了,手忽然抬起,很用力揉了揉她的短發,直揉得李輕鷂臉都黑了。“啪”地拍掉他的手,結果他又飛快捏了一下她的臉。
“陳小浦你癲了嗎?!”動作太粗魯了,都把她臉捏痛了。
“我一個人行動多不安全,陪我不?”
李輕鷂:“隨便。”
陳浦查了一下交通,又跟河南那邊警方確認葉鬆明老家的位置,和家人的聯係方式。最後決定,當晚就和李輕鷂坐火車臥鋪,明天一早就能到葉鬆明家所在的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