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浦朝李輕鷂抬抬下巴:“你先說。”
方楷知道他這是要鍛煉新人,也看著李輕鷂。
李輕鷂:“章超華肯定認出了坐車的女人,就是醫院的女人,也就是他的恩人——向思翎。向思翎坐過好幾次他的車踩點,我估計他也猜出了一點什麼。所以他才一開始,才會對我們隱瞞,而且故意把車開得很慢。等到你詐他,說路上監控拍到了,他狡辯不了,可能也怕真的擔責任,才承認這個女人的存在。”
陳浦說:“不管怎麼說,他親口承認這個女人存在,而且在案發當晚走過這條線路,就已經證明,我們的推測是對的。我想他是真的沒有看到過向思翎的臉,她從一開始就做好了這一手準備,就是為了今天,哪怕司機被我們找出來,依然不能作為證人。”
李輕鷂接口道:“對,就算我們現在讓向思翎戴上口罩,拉到章超華麵前來,他也可以閉著眼睛說不認識,咱們也沒轍。畢竟認不出也合情合理,主觀能力的東西,不能算作偽證。我甚至懷疑,向思翎提點過他這一點,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看他一個不懂法律的司機,度把握得多好。”
方楷用手指點點桌子:“二位,雖然我不清楚你們具體調查進度,但是,我要提醒一句,那個慈善基金的總經理是李美玲,那筆款項簽字也是李美玲。我也可以說,那個女人,是李美玲啊。向思翎在這裡頭,可是摘得乾乾淨淨,單她當晚住在影竹山這一點,並不能說明那個女人就是她。”
果然,李輕鷂心想,從一開始說基金公司總經理是李美玲,她就預料到了。一開始是通緝犯,而後是神秘花襯衫男子,現在則是李美玲。每一次當她和陳浦摸到真凶的一點輪廓,就立刻有完美的擋箭牌出現。他們的真凶,真是把套路玩得明明白白,這都不是狡兔三窟了,這是走一步看十步。
章超華已經在筆錄上簽字,他們可以說獲得了一定進展,但是不多。這份筆錄真的交上去,任何人看了都會覺得指向的是李美玲——向思翎的親生母親。
“接下來怎麼辦?”李輕鷂。
“我們直接去找向思翎聊聊怎麼樣?”陳浦卻似半點不氣餒,眼望著她,溫煦含笑,“是時候打打草,驚驚蛇了。”
李輕鷂這幾天雖然嘴上依然厲害,心裡其實對陳浦已經很服氣了,當著外人自然不會鬥嘴,乾脆地答:“我聽你的。”
陳浦挑挑眉,唇角微勾。
一旁的方楷卻一怔。
老刑警的眼睛有多毒呢?李輕鷂還算正常,可陳浦看人的眼神,那個黏膩拉絲的熱乎勁兒,跟以前從前冷豔高貴的陳隊長,判若兩人啊。
——
向思翎記得,自己第一次參加商業酒會,就是羅紅民和李美玲帶著她。她是被打扮得精致美麗的乖女兒,跟在他們夫妻身後。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她,還有羅紅民的朋友笑著詢問,她有沒有男朋友,開玩笑要把兒子介紹給她。
羅紅民笑得更加爽朗,孩子的事情,自己做主。
大家都看著向思翎,她那時大學才畢業,靦腆低頭,說:“我、我還小。”
大家都笑了,李美玲淡笑,羅紅民也在笑。
再後來,她和錢成峰談了戀愛,從那時候開始,她就不用再跟在那對夫妻身後,是錢成峰陪著她,出席一次又一次的活動。向思翎捫心自問,那個時候,她是真的想跟他好好做夫妻,想要倚靠這個男人,獲得幸福。她也把對駱懷崢的愛,放到了心底深處。儘管那份愛,曾經令她疼到了骨髓裡,整個人仿佛從裡到外都為之腐爛。
可她對丈夫的真心實意,最後得到了什麼?不過是無休止的辱罵,一刀兩斷的決裂。
從此以後,向思翎就沉默了,什麼人在她身邊,她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都無所謂了。
直至今天,她作為華譽集團的實際控製人,參加一個酒會,竟然是駱懷錚陪在她身旁。
她穿著昂貴的晚禮服,坐在端重大氣的真皮沙發上,望著不遠處,西裝革履、氣質不凡的駱懷錚,隻覺得這一幕,就像一場她從來不敢奢望的夢。
可是啊,向思翎,夢,不也實現了嗎?
她將杯中紅酒一飲而儘,敬了自己一杯,而後將空酒杯放在殷勤的服務生托盤上,起身,風情搖曳地走向了曾經那個夢中才會出現的男人。
駱懷錚正在與人交談,臉上帶著淡淡的職業的微笑。冷不丁向思翎走過去,挽住他的胳膊。駱懷錚講話的聲音一頓。
對方看到這一幕,一笑,又跟向思翎寒暄。向思翎笑靨如花,幾句話令對方如沐春風,而後說了句不打擾,禮貌告辭。
駱懷錚立刻把胳膊抽回來。
誰知向思翎再度伸手挽住他的胳膊,人也輕輕貼上來,說:“這麼多人呢,懷錚,給我留點麵子。今天我表現不錯吧,給你介紹了這麼多人脈。”
她抬頭看著他,璀璨的燈光下,美人仰首,美顏不可方物。
駱懷錚靜默片刻,說:“多謝。”
向思翎卻搖頭,說:“這不算什麼,隻不過是些蠅頭小利,真正的補償可不是這些。對了,想不想再進清華讀書?emba考慮嗎?”
駱懷錚抬眸看著她。
向思翎失笑道:“彆這麼瘮人的眼神看我,我說過,要真真正正為你好,我想為你圓夢。我真的不會再害你了。”
酒會散去,向思翎和駱懷錚相攜,出了酒店大堂,司機已經將向思翎的車開過來。向思翎先上車,駱懷錚站在車門外,沒動。
她把頭探出去,喚道:“懷錚,上車呀。”
駱懷錚一隻手已經握著車門把手,人卻還是跟雕塑似的。向思翎循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看見陳浦和李輕鷂站在幾米遠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