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黃翅搖說出不用再繼續準備婚禮時,溫故知隻是懵懂地說了句:“可是,既然你愛我,你就理所當然地要成為我的人啊……”
也是在那一刻,一堆從來沒有在她腦海裡出現過的念頭一下子就憑空生成,脫口而出。
“我是愛你,可是你呢?你愛的究竟是我這個人本身,還是愛那個你內心深處為我所塑造出來的人設?”
“在你心裡,哪怕我保護過你很多次,我也是柔弱的,無論我多努力去賺取自己想要的東西都好像比不過你已經擁有的千萬分之一,所以你便認為,我需要一直生活在你的庇護之下,以“為我好”或者是“愛我”的名義,想要幫我做一切的決定。”
“一直以來,你都非常愛惜我,為了我你可以做任何事,也是為了我,你甚至可以讓所謂傷害過我的羅妥曼去承受更大的侮辱和傷害。但你做的這一切,真的是全然為了我嗎?還是說,主要是為了滿足你自己,滿足你去築建自己那破碎過的自尊心?”
當黃翅搖說到這裡時,她自己也不由得震驚。
為什麼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這已經不是戳溫故知的肺管子那麼簡單了,而是她親手拿刀一刀一又刀地插在了他的胸膛上,撕裂至血肉模糊。
但是她卻像是失控了一般,刹不住地繼續往下說。
“我並不否認你對我是有感情的,我也知道,你說愛我時,是包含了你的真心在內的。可是,這些感情似乎隻是在滿足你隱藏的大男子主義上的錦上添花。”
“你常說我是一株麗格海棠,既美麗又柔弱,要好好愛護。但是,很抱歉,我真的不是什麼海棠,不需要你放在溫室裡精心嗬護。
“我從頭到尾都隻是一棵草,一棵豔得有點土有點俗的草花,就跟我媽媽給我起的名字一樣,我隻是一棵在農地裡隨處可見的紫雲英。”
是了,紫雲英。
當“紫雲英”三個字在口中跳躍而出時,黃翅搖頓然覺得自己的靈魂像是重新活了過來一樣,思緒與之前脫口而出的一大段話也終於連接上了。
這些念頭或許並非憑空生出的,也不是從來沒有在她的腦海中出現過。隻是被她對溫故知的愛所遮擋了,埋藏在了觸不可及的深處。
如今卻也是因為愛,愛得窒息,愛得失控,它們才得以被挖了出來。
“故知,”黃翅搖蹲在了失魂落魄跪坐在地上雙目無神地任由淚水在臉上流淌的溫故知麵前,“你一開始,是想拉著我和你一起共沉淪,才會選擇了我,對吧?”
她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想要擦掉他的淚水,卻在將要觸到他的臉時,停止了動作。
“其實我一點都不害怕跳下來到你身邊。可是,我是想要把你拉上來的啊……我跳下來並不是為了讓我們兩個人永無止境地埋在那幽暗當中的啊……”
本想擦掉他的淚水,最後反而讓她自己也哽咽了起來。
黃翅搖最終還是用那抖得厲害的雙手抹掉了溫故知臉上的淚痕,並留下了最後一句話。
“抱歉,故知。若要讓我僅僅為你而活,那我的人生將毫無意義。”
直到離開,到了樓下看到了濕漉漉的地麵時,黃翅搖才發現原來剛剛有下過一場雨。
或許那一個家正如她剛才所經曆的一般,變成了一個輕而易舉就能令她溺於其中的深淵,所以她才會對這一場雨絲毫不察。
不過她已經走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