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可以走?”他輕聲問,聲線中夾雜著一抹不耐煩,和他平日裡的鏡頭形象完全相反。
“隊長正在接受采訪,後麵還要拍攝團隊海報,大概還得一小時,”薛延往後麵一靠,盯著他的半張臉說,“你要實在不舒服,我就跟教練說一聲,叫你先回車上喘口氣。”
“不用,”雲祈很快否決,“我沒大事。”
薛延觀察了他小會,發現他沒太大的異樣,也就放了心,在總決賽的最後十分鐘,雲祈的老毛病就犯了,他第一時間發現,告知過教練,比賽一結束教練就讓雲祈先回休息室了。
“你這個毛病到底怎麼回事?”薛延不解,“已經三次了,初賽跟TY打的時候我就發現了,社交恐懼……會這麼嚴重嗎?”
雲祈蒼白著臉說:“我也不知道。”
薛延忍不住上手摸了下他的發尾,“出汗了。”
雲祈耳根紅得滴血似的,那紅潤不大正常,不像是羞澀,更像是無法自控的一種身體機能,他推開水瓶:“我出去轉轉。”
薛延沒攔著,就是盯著自己的指尖發呆,片刻後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指一聞,並沒有他想象的某種味道夾雜其中。
他笑了,笑自己沒事發什麼癲。
休息室外是一條長廊,現在是晚上七點,正式比賽已經結束,所有職業選手都待在自己的休息室等待接受采訪和賽後瑣事,雲祈在一個角落裡停下,靠著牆,聽著房間裡傳出的怒火。
“最後一波誰的問題誰自己心裡清楚!我們都不用多說!”
“我開了C位沒人跟!火火在那裡清兵跟他媽沒睡醒似的!我都提前喊幾遍了都沒人跟我配合,你們是打職業的嗎?媽的還比不上我跟路人垃圾的配合!”
“月色都露視野了我怎麼過去?他就等著我露頭呢,輔助不在我身邊我沒有路線過去,不清兵我硬送嗎?”
“你不會走位嗎?”
“老哥,你以為我玩的虎頭嗎?我泥人怎麼走位你告訴我?他卡我路線好吧!”
“久霜大閃秒了我我一點沒辦法,而且SK輔射連體,我根本沒機會秒ADC。”
“真的我都不想多說什麼了,滾回交易所吧!”
休息室裡傳出各種憤恨懊悔地吼叫,教練員和選手吵架也都是常事了,甭管鏡頭前他們表現的有多和睦,一場比賽輸了就要等上一整年,老隊員之間也時有口角發生,那些重組的首發隊伍就更不用說了,等待他們的不止是錯失冠軍,更慘的會被俱樂部調整,丟進所有職業選手為恥的交易所裡去,等待著新的買家,如果沒有新戰隊看上你,那麼你此生的職業道路基本上就結束了。
《決戰雲巔》不同於其他MOBA遊戲,它的上手難度極高,對新人大不友好,每個角色有四個主技能和三個輔技能,其中還有雙形態或三形態角色,玩法多樣也就更困難,導致棄遊率升高。以至於玩家數量雖多,但都處於基礎段位裡,頂尖選手少之又少,被稱之為沒有三五年彆去網吧丟人的遊戲。
早些年這款遊戲因為入手難在國內並不受歡迎,網吧界麵上能看到的《決戰雲巔》遊戲畫麵也是少之又少,後來為了吸引更多玩家,經過無數次修改,許多簡單的英雄機製浮出水麵,大量玩家開始湧入這款對戰遊戲,雙形態角色越出越少,接納性變強,才讓這款對戰遊戲稱霸並列入電子競技正式項目。
雲祈聽著休息室裡傳出的叫罵聲,他無比熟悉,全都是經曆過的往時,他曾經也像一隻無頭蒼蠅被隊員和教練批得頭也無法抬起,儘管有些輸贏不是他一己之力所造成的,也不能反駁,因為青澀,因為怯弱,因為沒有話語權,他在許多時候吃下了悶虧,而這些隻能自己消化,那是《決戰雲巔》打得最凶最殘忍的時期,他永遠記得。
此時聽著裡麵的吼叫,雲祈取下鴨舌帽,發絲下被汗水浸濕的麵頰顯出幾分脆弱,他垂下睫羽,看推起的袖口底下起了紅疹的胳膊,他無奈握住,讓自己在吼叫與振奮的兩種聲音中保持理智與平靜。
“轟”一聲,一扇休息室的房門打開,裡麵走出兩個人,一人惱火地說:“今年就這樣了,兄弟們交易所見。”
另一個聲音道:“佳哥彆生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