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住她們,因這一句話真誠發笑。
她們兩個也笑,笑得好開心,一個提裙擺,另一個一口氣飲完檸檬紅茶,又回到空地中央,跳第二首。
青年人總是率真,不拘小節,隻是為鼓勵一個沉鬱黯然的陌生人,都願意在陌生場所起舞。難怪這世上所有人,寧願花光所有力氣,都想回到青年時期。
我手撐臉,食完飯後開始發倦,目前沒有想去共舞的想法,目光卻忍不住跟隨這兩個青年。
此時餐廳切歌,鄧麗君聲線從四麵八方傳過來,纏綿溫柔,開始我隻聽得清“忘記她”“忘記她”……我還想莫非連餐廳都是我幻覺,都在暗示我“忘記”。
但下秒鐘。
仿佛燈光轉換,從明亮變霓虹,亞洲餐廳變老年舞廳,耳邊還是鄧麗君優美聲線,人突然變得好多,白發黑發,男男女女,霧氣朦朧,交談聲似泡影擠占空間。
我恍惚中起身。
溺入人群,各種氣味湧入鼻尖,我腳步虛軟,肩被推,腳被踢,身上衣衫都濕成拖布,不停往腳邊滴水。
我提心吊膽,像一灘水,在一張張陌生粗糙臉龐中穿梭,努力睜眼,尋找你蹤影。
可為何不見你蹤影?
明明是幻覺,為何還要我苦苦尋找?
明明是記憶,為何還要我苦苦思索?
慢慢,我變得口乾舌燥。
越來越急,心臟提得越來越緊,都快要從喉嚨中跳出。
這時。
我將手伸出,快要拍其中一女人後背,她黑發披肩,穿格紋衫,好像你。
結果還沒碰到。
手就被牽住。
我忙去望牽我手的主人。
人影搖晃,個個臉龐模糊,隻有一張臉是清晰,是寸寸皮膚,五官,我都描摹過數十次。
你站我麵前,黑色長發挽起,有碎發沾濕在臉邊,穿淺藍襯衫牛仔褲,衣衫都打濕,一雙狐狸眼也濕漉漉望住我,紅唇輕啟,
“思思,你要去哪裡?”
是了,你那天沒有穿格紋衫。
我鬆口氣。
安心將頭枕於你肩上,呼一口濕潤白氣,抱住你,感覺你像一灘水,又感覺我自己像一灘水。
你也抱住我,同我在鄧麗君聲線中搖晃步伐,我們兩個青年,在某個夜晚淋過一場雨,之後混入老年舞廳,聽鄧麗君,跳老派交誼舞。想想也知道,我一生都不會再同其他人做同種事。
我不知,此刻我到底在亞洲餐廳,還是老年舞廳。但我抱住你,抱住濕掉的你,感覺得到你皮溫都透過我手指,感覺得到你頭發上水都滴到我手上,我頸下,我耳邊。你分明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