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像她們兩個年紀時,我也會覺得異國他鄉遇見同胞就隻會是好事?
不會,不會。那時我還會與同胞在冰天雪地吵架,打架時還要扯頭發踢下身。我跑到國外還是個喪女,不折不扣。
如今想起那場麵,簡直啼笑紛飛。
我在亞洲餐廳笑出聲,才發現原來十年前的喪女,同十年後的喪女,也會有幾多差彆。我朝兩位女青年舉杯,禮貌性講一句“多謝”。
再返頭,身邊又坐一女人,風衣脫到一邊,穿那件黑色高領毛衣,覆到白皙下巴,黑色框架眼鏡,飲一杯蘋果酒。
見我返過頭,女人手指在桌上輕點,下巴輕抬,望住那份番薯芋頭,
“你胃不好,要少食。”
我想世上如果真有一人最關心我,自己變成魂魄變成幻覺,都要來管我食不食番薯芋頭,那一定是你。我低下睫毛,輕輕發笑,詢問,
“其實有件事我一直記不清,後來我們到底有沒有再食過番薯芋頭?”
你眯起眼,一邊回想,一邊將一塊番薯,一塊芋頭夾我餐盤中,
“應該是從春沙路搬家到西灣街那天,我同你在拐角第二家茶餐廳食飯,你記不記得,那餐飯我們食到好開心?”
“記得,當時你飲阿華田,我飲鹹檸七。”
“你記錯,那天是你飲阿華田,我飲鹹檸七。”
“是嗎?但我隻記得,那天確實好開心。隻不過走出去後,天陰沉沉又落雨,結果我們變落湯雞,頭發衣衫都濕掉,跑到一個老派舞廳,男男女女擁在一起跳慢舞,你大大方方拉我入場,鄧麗君在音響裡給我們伴唱……”
“跳完一曲,你頭發都沾濕在麵龐,眼睛好亮,在燈下望我,又枕我頸間,突然同我溫溫柔柔講,不如你也用爹地遺產開一間茶餐廳,每天晚上打烊後都放鄧麗君,都同我跳一支舞,恰恰,倫巴,探戈……都可以。”
你話你想法有幾浪漫,南小姐。
“其實當時我自己都沒想好未來要往何處走,還以為你要講我天馬行空講我放棄理想是千不該萬不該,講我不應該因為一次辭退就一落千丈……”
你講到這裡,望住我,眼梢掛起笑,“結果沒想到當時你聽完,問我第一個問題就使我好驚訝,你還記不記得當時你問我什麼?”
“當然。”
其實從一年前開始,我有好多過往記憶都突然在某天喪失。原本我以為,我會記得你好多事,會記得你的黑色高領毛衣,墨綠皮革筆記本,記得你慣用左手寫字,記得你寫稿時輕蹙起的眉,記得你吻我時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