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那場聚會,世界末日前。我遇見你第二麵,你還在黎明前吻我,那場聚會。
“好久未見。”
未料到十年後還能遇到在國外定居的同學阿珍,我看我身上睡衣拖鞋,看身後那輛沒開動的黑雪弗蘭,隻講得出這一句話。
阿珍卻不介意我粗糙麵貌,邀我去附近她屋企,原來不知不覺,我已經走到當年我們聚會場所。
按道理,我此時應當最怕遇舊人,碰舊物。但記起那時飲過的阿珍家綠色瓶蓋啤酒,我突然想再飲一次。
雪還在往下落,我跟她身後,一步一步踩腳印,她同我敘舊,講起大學時期好多事,講我們那年研究生宿舍出問題好多人沒住所,講後來我們畢業好難得找一份清閒工,又講那年地震好多人在外麵紮帳篷露宿……好奇怪,她講好多回憶,沒一件事我記得清。
但她不同我講你。
兩公裡雪路,不提你一個字,好像從來不認得你,好像十年前那個國外交流項目中,從未有個女同學,在她屋企內唱過《紅豆》。
仔細一想,已經幾多年,好多人看見我,都不肯同我提起你,仿佛你像香港片中主角在一夕之間魂飛魄散,於是乎所有人關於你的記憶都隨之消散。又仿佛你是邪魔外祟,會吸我精魂奪我性命,提你姓名一次我壽命就少一天。可她們不知,是你多次出現救我,才使我免於麻木不仁。
“舒舒,你快些走。”
阿珍催我,然後返過頭,目光看我身後,突然不發一言。
我也跟她去望,才知我身後,有一個你,戴冷帽站立在雪中,唇被凍得發紅,卻在白雪中望住我。原來你又出現,還暗暗跟我,擔心我又在落雪天開車。可能祈醫生當真會通靈,我短信一發過去,你就又出現。
我滿心歡喜,等你歎一口氣,慢慢走我身邊,我才肯返過頭去望阿珍。
阿珍也望我,許久不動,久到我臉都笑僵。
她眼眶泛紅,緩緩動唇,問我一句,“舒舒,你為何要一個人踩兩道腳印?”
輪到我不發一言,雙腿如西瓜肉被錘得稀爛,又被釘入雪中,不知作何回答,難道我話我能見你幻覺?或者我同她話另一道腳印是我習慣性為你而留?
還未等到我反應。阿珍擦擦眼,過來扶我,邀我進家門,然後果真給我拿來綠色瓶蓋啤酒,隻是她一時之間沒找到開瓶器,於是下樓去找。
我握笨重啤酒,再次來到屋頂露台,仿佛又聽見一樓二樓喧嚷聲,又看見你,背對大雪,穿黑高領毛衣,發被吹亂,在欄杆利落磕開綠色瓶蓋,啤酒白氣湧出,你垂眼瞥向我,一邊笑一邊問,
“介意同飲一瓶嗎?”
“嘭——”
綠色瓶蓋掉落地毯。阿珍上到露台,見我手握圓滾酒瓶,白色水汽瘋狂湧出,她勉強笑笑,開自己手中啤酒,將開瓶器收入口袋,走我麵前,同我碰瓶。
我飲一口啤酒,舌尖被苦到發麻。
阿珍也飲幾口,單手扶欄杆,看一眼天邊,又看一眼我手中啤酒,“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