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樂的不行,抬手幫她理了理烏黑發亮的細發,將青色的絲絛捋順,動作輕盈認真。
“哀家的蠻蠻有心,就足夠了,”太後道,“哀家總在想,這宮裡波譎雲詭,有哀家護著蠻蠻就夠了,可人都會長大的。”
謝楹一動不動地聆聽著,故作似懂非懂。
“蠻蠻,皇祖母帶你看個東西。”
說罷,太後起身,牽著謝楹的手進了內殿,管事姑姑會意,端出一個檀木托盤。
上麵安安靜靜地擱置著一個重物,紅布落蓋。
太後讓謝楹親自去看。
小娘子愣了愣,沒有猶豫,起身去掀開紅布,下麵是一塊方正玉質的印章,印章之上,一隻鏤空的鳳凰栩栩如生。
謝楹心中有一瞬的震撼,她訝然回頭,“皇祖母,這是鳳印。”
太後看了眼鳳印,平靜道:“不錯,正是鳳印。”
謝楹不明所以地看著她,“皇祖母……”
鳳印如今卻輕易地在她一個五歲的孩子麵前展示,謝楹不禁愣住,心裡卻在盤算著為何。
“蠻蠻,深不見底的宮牆,僅一牆之隔,有人擠破頭想進來,有人掙紮至死想出去,有人拚命上爬為了這鳳印,有人隻覺鳳印燙手,拚命丟棄。”
太後歎口氣道:“可最終,無一例外,終不能如願。”
謝楹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依舊在聽著。
太後看著她道:“蠻蠻,權力是個很奇怪的東西,當你有的時候,你厭惡它,當你沒有的時候,你渴望它。”
謝楹道:“皇祖母,你是說母妃這件事,也是因為權力爭奪?”
太後沒有明說,隻是輕輕點點頭,道:“許多事,你以後就會明白的。”
謝楹問:“那蠻蠻現在……能做什麼?”
“什麼都不需要做,”太後笑了笑,道,“靜候即可。”
謝楹在太後懷裡沉沉睡去。
管事姑姑憂心道:“太後,容妃出事,迎春宴是否需要通知其他妃子籌備?”
老太太眯著眸子,輕輕地拍打著謝楹的肩頭,哄她入睡,思索片刻,她問:“冷宮裡的那位,是不是也該放出來了?”
一旁的管事姑姑瞬間會意,彎腰靠近道:“回太後,算算時間,是快了。”
“今夏又該是選秀了,”太後望著不遠處的香爐,沉聲道,“皇帝尚年輕,如今權力交迭,不少世家正想借著今年選秀,鞏固勢力。”
“選秀是最快的手段,可今年迎春宴與選秀日子差不了多久,隻怕,迎春宴不會向往前那般熱鬨了。”
太後端起茶盞抿了口茶水,又吩咐道,“讓她出來吧,迎春宴一事,由她操辦。”
管事姑姑點頭道:“是。”
腳步聲走遠後,謝楹才悄咪咪睜開一隻眼睛,四處看了看。
太後悠悠道:“不困了?”
謝楹一個激靈坐起身,裝模作樣地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說:“皇祖母,我剛醒。”
“哀家可不信你個小機靈鬼。”
紮著兩個雙環髻的小團子嘿嘿笑了下,又拍了拍自己的頭說:“哎呀哎呀,蠻蠻剛才頭疼的厲害,皇祖母您給蠻蠻揉揉?”
“想得美。”太後不理她。
謝楹立刻聾拉下來臉頰,嘴撇得厲害,一副委屈巴巴可憐兮兮的模樣。
太後淡淡地瞥她一眼,放下茶盞,嘴角勾了下說:“蠻蠻剛才可知道哀家在說些什麼?”
青衣小娘子搖了搖頭,“不知道。”
太後沒說什麼,隻是問:“蠻蠻可知道五年前,你尚在繈褓之中時,那一年,大澧與大昭曾和親過一次?”
史書上記載過,兩朝時有聯姻和親,以保短時間內的太平,若是在五年前,其實還真的有一位公主曾和親過。
大澧朝大長公主陶樂出嫁大昭,而十年後,大昭皇朝三公主郡英和親大澧。
前後十年,兩朝相安無事,成為曆史上一件稱頌的美談。
算算時間與年紀,陶樂公主大抵是與太後同輩份的人,而郡英公主則是與容妃等諸多妃嬪同輩份的人。
隻不過,太平年間,兩位和親公主相安無事,但若是換做前些年戰亂時間呢?
那麼冷宮裡的那位,恐怕就是指郡英公主。
謝楹明白了這一點,點頭道:“我記得。”
太後:“那蠻蠻猜猜看,哀家為何要將她從冷宮放出來?”
容妃出事,姚貴妃被關了禁閉,淑妃本就不爭不搶,隻想安安穩穩過日子,後宮尚無主,又恰逢選秀之際,
懷裡的小娘子想了想,稚聲稚氣道:“是因為迎春宴和選秀嗎?”
“是,但也不是。”
謝楹分析道:“其實這些事皇祖母都可以自己完成,等待母妃的傷好些就可以,但皇祖母偏偏讓一個外族公主來主持,是為了彰顯兩國和平嗎?”
聞言,老太太眼睛頓時一亮,國子監的夫子都已經講了這麼多了?
“容太傅教我們的,”謝楹趕忙道,“容太傅家的小郎君與我和阿芷是一起進學的。”
“原來如此,”太後又道,“那若是她出來心存怨恨,又該如何?”
謝楹故作天真道:“心存怨恨不是一個更好的理由去削弱她的實力麼?而且,這隻是一個幌子吧。”
她在大楚皇宮長大,遇見過太多太多的宮鬥了,那些妃子們也喜歡談論史學文論,無非是想要以史為鑒,保全自己。
史書上的明爭暗鬥,使用的手段可是不容小覷。
太後的目的,她也清楚。
“皇祖母,是想要後宮互相牽製,”謝楹抬眼問,“對嗎?”
有人已經對容妃下手,恐怕是意識到了容妃在皇帝心中的位置,甚至可能知道容妃懷有身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