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大夫,不是前段時間剛換了藥嗎?慢慢吃著就行,哪還需要再診脈?”秦見海無力地擺擺手,唇瓣乾的發白起皮。
崔氏見他不願,耐心哄了一陣,才將秦見海的手攤開放在床沿。
老大夫默不作聲瞧著他,沒立即把手放上去診脈,慢吞吞出聲問:“病多久了。”
崔氏想了想,“約摸十幾年。”
“之前吃的藥一直不見好嗎?”
“有些藥起初有效果,後來便慢慢沒了,前陣子剛換了藥,藥方還在,我去給您拿來。”
崔氏作勢轉身,卻被老大夫喊住。
“不急不急,一會兒再拿也不遲,先讓老夫看看。”
老大夫看了秦見海的眼睛,舌苔,又搭上脈,細細探了探,精明的目光始終停在秦見海臉上。
蘇梨察覺老大夫看診的神情和方才有所出入。
她疑惑望向秦見海。
秦見海虛弱的麵頰閃過一絲不自然,轉眼即逝。
蘇梨茫然一瞬,以為自己看錯了,再看時,秦見海已經垂下眼睛,好像虛弱無力連眼皮都掙不開了。
“大夫,我夫君怎麼樣?”崔氏絞緊衣擺的布料。
老大夫收回手,似乎在斟酌應該怎麼講。
那副躊躇的模樣,讓崔氏心中一緊。
“是不是夫君有什麼不好的?大夫,您直說就行,我受得住。”
“也不是不好,人挺好的。”
老大夫此話一出,幾雙眼睛刷刷刷落在他身上,連秦見海也盯住了他。
“挺好的意思是……”崔氏小心翼翼問。
“身體虛空,繼續用補藥補著就行。”老大夫睨秦見海一眼,“瞧著人就是被這些年來的病掏空身子,又整日不下床,沒事多起來鍛煉鍛煉,見見日頭好的也快些。”
“好好的,謝謝大夫。”崔氏感激道。
秦見深沒跟來,老大夫就找不到代筆的人了,隻記得蘇梨是秦見深媳婦兒,隨意點道:“就你了,來幫我寫個方子。”
他想的很簡單,身邊夫君是個才華橫溢,一手好字的人,總不至於讓媳婦目不識丁,至少教一教總有的,寫個字不成問題。
哪知蘇梨漲紅了小臉,垂著頭嗓音細細低低,比蚊子哼哼還小。
“我寫字不好看。”
老大夫不以為意,“沒事兒,藥方能看懂就行。”
有個寫字那麼好的夫君,她就算寫的再差,又能差到哪去呢?
崔氏已經拿來了紙筆,“阿梨沒關係的,大夫讓你寫你就寫吧。”
蘇梨咽下那句‘就怕看不懂’,硬著頭皮接過筆,筆尖沾了黑色的墨,還未落下一筆,墨汁就滴在雪白的紙上暈開一個小圓。
蘇梨:“……”
正好看到這一幕的老大夫,“……”
他說出兩個藥材和分量,蘇梨一筆一畫的寫,五個大字,一張紙滿了。
老大夫眉頭跳了跳,看著那幾個狗爬一樣的字,隻覺眼睛受到了汙染。
這這這。
蘇梨羞澀放下筆,“我還是讓夫君來寫吧。”
老大夫沒忍住,問道:“你夫君,難道就沒讓你練一下字?”
蘇梨不想說是因為自己偷懶,小雞啄米點點小腦袋,目光躲閃。
“夫君整日忙碌,才沒有這個閒工夫教我寫字呢。”
話音剛落,身後就傳來男人渾厚低沉的聲線,“是嗎?”
蘇梨一懵,人頓時僵住。
夫君怎麼過來了,還偏偏是這個時候。
又被抓包啦啊啊。
老大夫就將視線投向秦見深,語氣頗有說教的意思。
“你媳婦兒年紀這樣小,自己寫的一手好字,就是平日再忙,也不能把媳婦晾在一邊是不是?”
蘇梨慫噠噠偷瞄男人。
秦見深也沒生氣,在桌前執筆,道:“您說的對,晚輩定當遵從。”
然後將蘇梨寫的五個大字放到一邊,重新起草,紙上落下規規整整的藥材名字。
崔氏在旁看,心裡默默念這些藥材名,沒念幾個,忽然沒了。
比先前藥方少了一半不止。
她愣了下,“大夫,您是不是還沒說完?怎麼這麼少?”
“說完了,就這麼多。”老大夫慢悠悠道,“有些時候啊,心病還需心藥醫呀。”
意味深長,帶著點暗示的意思。
崔氏不是個很聰明的人,但她聽懂了大夫的意思是說夫君有心病。
日日夜夜陪伴十幾年的人,什麼事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這能有什麼心病?
她左思右想不得其所,隻好陪著笑,先把老大夫送出去。
蘇梨小碎步跟在自己夫君後麵,生怕秦見深逮住她剛才的話秋後算賬。
眼見秦見深側身轉頭,仿佛有話要問她。
蘇梨決定先發製人,小手輕輕拉住他衣袖,“夫君,我有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