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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明守臉上故作出來的冷靜,這?時一下子就僵住了,即使?他推門進?來時心裡已經做了準備,但此時還?是難免開不了口。

宋慧娟朝她這?個大兒子也招了招手,等人?坐到了她身邊,她拉住兩個兒子的手,說,“趁著明寧不在,就跟我說說罷,就是你爹的意思也都跟我說說。”

這?時,陳明守先開了口。

“先生說能動刀,也能吃藥,咱自己選一個,咋著合適咋著來。”

他說的隻是一部分,並沒有?將那?些生存期風險相關的信息說出來,他不想嚇著她,但內裡實情他爹都是知道的。

可宋慧娟也不是真糊塗了,她自然知道她這?個孩子還?是沒跟她說完,她早已經經曆過一次了,心裡是做好了準備的,她隻問,“你爹咋說哩?”

“爹說,”陳明守頓了下,又說,“動刀有?風險,也受罪……”

說到此處,陳明守這?個三?十五的漢子也紅了眼,他哽咽著,不知如何再說下去,這?樣的話太過殘酷,他們都知道這?話意味著什麼,而他又怎麼能對疼他護他了一輩子的親娘說出這?樣殘忍的話。

可他爹的話還?猶在耳邊,眼中的淚模糊了雙眼,他低頭俯到了他娘腿上,哭出了聲。

“沒有?把握就不動刀了,也不教她受罪了,教她送回?來罷。”

陳明實卻聽得?心裡極怒,可將他凐滅的又是無可奈何的悲痛,他無法質問任何人?,他仍然堅持,“這?兒看不了,咱去廣海。”

可他娘卻對他搖了頭,“你爹說的有?理,我也不願意動刀了,受罪不說,還?折騰人?。”

“那?,那?,”陳明實不能就這?樣接受,他們就這?樣給他娘判了死?刑,可他也說不出更有?效的法子。

宋慧娟拉住他的手,無聲的給他順著毛,同時也握住了她這?個大兒子的手,輕聲說,“就照你爹說的辦。”

“沒有?把握就不動刀了,也不教她受罪了,教她送回?來罷。”

這?是陳庚望這?個一家之主最後拿的主意。

短短幾天,可教陳庚望就快要熬不住了,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心裡未嘗沒有?盼著兒女給他送來個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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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聽完,他心裡的火就滅了。

那?天夜裡,她曾對自己說,我怕,我怕去了就回?不來了。

他也知道的,他明明知道,可兒女們真提出來往外去看,他還?是答應了。

那?時,他還?心存僥幸。

他以為,曾經的那?一切,是他們沒去大醫院,他以為,外頭的大醫院能有?更好的法子。

但如今,一切都破滅了。

這?一世,竟比上一輩子還?快,曾經她還?是能開刀的,可如今沒有?人?敢給她再開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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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願意動刀,教她送回?來罷。”

陳庚望腦子裡混亂的轉不動,隻有?這?一個念頭,把她送回?來罷。

而宋慧娟即使?不問,心裡對陳庚望的意思大抵也能猜到,她不覺得?有?什麼意外,隻是看著撲在她懷裡悶著被子哭的兩個兒子,她也一時忍不住落了淚。@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打這?件事被他們知曉,倆孩子在她麵前?一直都是麵不改色,從來沒教她見過一次這?般模樣。

她心裡也疼啊,這?輩子她從不後悔,她也以為自己看著他們這?麼好,真能乾脆利落的放下他們了,可如今看著他們,心裡還?是疼得?喘不過氣來。

當了一天的娘,這?一輩子,到死?都放不下了,一輩子都是他們的娘。

“彆哭了,都是多大的人?了,”宋慧娟拍了拍她這?兩個兒子,掏了帕子,還?像那?幾歲的娃娃般給他們擦著,“去洗洗臉,等會?兒明寧回?來該看出來了。”

陳明守還?是大哥,他率先起身推開了門邊的那?扇小?門,打開水龍頭,嘩嘩的水聲掩住了他的哽咽聲。

宋慧娟還?安撫著她這?個小?兒,這?幾年也不知怎的了,最愛跟陳庚望頂著犯脾氣的不是她這?個從小?就鬨的小?兒,反倒是她那?個大小?最聽話的大閨女,可骨子裡,他炸了毛,還?是最像陳庚望的。

“回?頭跟明安也好好說說,彆跟娘鬨了,”宋慧娟還?記掛著方才?她那?個逃走的大閨女。

“我說?”陳明實難得?露出了被他隱藏已久的皮孩子脾氣,“我說能有?啥用?大姐啥時候聽過我的話?我要是敢說,她指定該訓我了。”

聽著小?兒這?般說,宋慧娟似乎也回?想起了曾經的日子,在那?座小?院子裡的日子。

他們兄妹四個,各有?各的精靈兒,明守最是懂事,打小?就懂事兒,那?麼不大點就帶著弟弟妹妹撿麥穗,割豬草,認字讀書,但凡他能做的,都做了。

明安也有?當大姐的樣子,也有?手段,不論是吵是哄,又或是騙,底下這?一雙弟弟妹妹,總教她管教的服服帖帖的,就是身上的那?股子倔脾氣,往好了說就是好勝,這?一點她最放不下。

曾以為,跟陳庚望鬨的最凶的怕就是她這?個小?兒,如今瞧著倒還?行,也成了家立了業,她再不掛念了,何況還?有?浦為在他身邊照看著。

細數到最後,也就是她那?個苦命的小?閨女,她怕是撐不到看著她成家了,她這?樣軟和的性子,也就在他們身邊還?好些,往後沒人?守著,不知又要受多少?委屈……

第 265 章

陳明安掛斷手中的電話, 再度推開病房門時,看著床邊被收拾好的?提包,紅腫著眼睛的?明寧, 同坐在病床上的?她娘,怒火中燒, 巡視著屋內的她那兩個兄弟,直問,“誰收拾的??”

“我收拾的?, ”宋慧娟早預料到了她這個大閨女的反應, 朝她招手,喚道, “明安。”

陳明安轉身就要走,她太知道她娘的招數了, 而她又太了解自己, 隻怕她聽完也要動搖, 若真是如此,就沒人能救她了。

“大姐!”@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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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安!”

陳明安仍舊往外走, 身後的聲音被她刻意忽視。

“大姐, ”陳明實?出來追人, 他們私心裡哪個願意做出這樣的?決定,可他們也不?能不?遵循他娘自己的?意思, “大哥去電話問爹了,來之前娘跟他說過, 她不?願意動刀, 她怕回不?去……”

這話是他大哥私下又跟他和明寧說的?, 是為?了不?教他們再逼著娘為?難了,她心裡已經夠苦了, 他們又何必在這麼折騰她,不?如多陪陪她,教她多歡喜些。

站在樓梯窗前的?陳明安聽著明實?的?的?話紅了眼,無聲的?落著淚,她嘗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可這樣的?消息無疑是要逼著她放棄,她哪裡能冷靜得下來?

哪怕隻有?那麼一絲希望,她也從來沒想過放棄。

可如今,她知道自己還是任性的?真相了,直到此時她娘還遷就著她,而她為?了成全?自己的?孝心,逼著她娘跟著她跑這麼遠,又折騰了這麼久。

她從來沒問過一句她娘自己的?意思。

“娘,二哥,娘肚子又疼了,去叫醫生……”

不?由得她再思慮,明寧的?聲音響在耳邊,陳明安顧不?得擦去臉頰的?淚痕,急忙忙對明實?說,“去叫醫生來。”

說罷,她徑直跑進了病房內,一眼便看見病床上那已經不?足八十斤的?人,雙手緊緊按著肚子,眉頭緊蹙,冷汗直流。

“娘,”陳明安站在病床前看著疼得這般模樣的?她娘束手無策,她不?知道此時自己能做什麼緩解她娘的?疼痛,她隻能這麼眼睜睜的?看著,甚至不?能抱抱她。

被陳明實?喊來的?醫生檢查一遍,避開病人,在走廊內問,“藥吃了沒?”

“才吃,”陳明守答道。

值班醫生邊問邊寫,“這個藥吃多久了?”

陳明守想了想,答道,“這就是咱這兒醫院開的?,快一個月了。”

值班醫生最後?囑咐道,“明天可以抽血再做個檢查,排除一下是不?是病人產生耐藥性。”

“成,”陳明守頓了下,問,“如果是耐藥了,下一步是不?是得換個藥?”

“對,”值班醫生點點頭,“但是你們也得做好心理準備,病人這個情況,止疼藥用多了,可能會?上癮,所?以你們得考慮清楚,病人能忍還得忍。”

陳明守送走醫生,回到病房內,這時他娘已經好很多了,隻是臉色還沒緩過來。

“再喝口水,”陳明安使著勺子喂給脫了力?倚靠在明實?身上的?她娘。

“不?渴了,”宋慧娟還是堅持著對她的?孩子們笑著說,“回去睡罷,這會?兒好多了。”

陳明守也開口,“你帶明寧先回去,我跟明實?守著就成。”

“我不?走,”陳明寧今天得知了他們的?決定,心裡愈發?難受,可在她娘麵前還要忍住心裡的?悲傷,眼下她是一點也不?想離開她娘。

“回去罷,好好歇歇,”宋慧娟看著她這個最小的?孩子,仍哄著她,“明兒再來。”

陳明安拉走了她這個還依依不?舍的?妹妹,兩人跟著她大哥一起走出病房,才問,“醫生咋說的??”

陳明守不?瞞他們,“醫生說明兒還得再查查,看看是不?是耐藥了?查出來咱再出院,我跟明實?看著,這幾天你倆該乾啥還乾啥,這邊彆操心。”

陳明安點點頭,沒再說話,拉著明寧下了樓。

這一夜,沒人睡得下。

過了兩天,一行人陪著宋慧娟坐上了回南丘的?飛機,到南定後?,馬不?停蹄轉坐汽車,趕在太陽落山前,終於回到了陳家溝。

早得了消息的?陳庚望等?了一整天,他無心出去辦事?,坐在空蕩蕩的?院子裡,心裡也空寂得厲害,恍惚間,又回到了他一個人孤零零的?時候。

“爹不?定吃啥哩,”陳明安挽著她娘的?胳膊,慢悠悠向他們家那座院子走去。

這個點兒,旁的?人家早冒了煙兒,唯獨他們家那間灶屋,沒瞧見一丁點煙火氣兒。

走近一看,院門大敞著,直對堂屋,西落的?太陽照不?進深處,但腳下突出的?那塊陰影正是從這一家之主身上投來的?。

“爹,”陳明寧喊了一聲,把坐在上首發?愣的?人喚回了神?兒。

陳庚望抬頭,門前的?人映進眼中,那婦人已經穿上了棉褂子,雖是深秋,可她穿的?也實?在厚,許是人又瘦了,棉褂子穿在她身上顯得格外臃腫。

此時,兒女都?跟在她身旁,大包小包的?提著,也隨著她重新踏過了門檻,一步步離他越來越近。

這一刻,陳庚望的?心仿佛又活了,他不?由得起身走近,問一聲,“回來了?”

婦人對他點了點頭,被兒女扶坐在身旁的?椅子上,還不?住地問她,“累不?累?先上床歇歇罷?”

她也隻搖了搖頭,轉而問他,“吃飯了沒有??”

陳庚望還沒開口,他們那個老來女就搶著說,“肯定沒有?,就咱家連煙都?沒冒。”

宋慧娟彎著眉眼笑了,從裡屋放好東西出來的?陳明安見到便也問,“吃點啥?家裡還有?菜沒有??”

陳庚望也應道,“灶屋裡有?你二叔送過來的?紅薯,筐子裡還得有?幾個饃饃。”

至於菜,陳庚望沒說,便是沒有?了。

石台子旁洗手的?陳明守說,“等?會?兒我去街上看看,家裡還缺啥一塊兒買了。”

陳庚望哪裡操心過灶屋裡的?鍋碗瓢盆,自然是一問三不?知,宋慧娟便站起了身,邊往出走邊說,“今兒不?去了,看看饃饃夠不?夠,要是不?夠擀點麵條,明兒我再和麵蒸饃。”

說著,人就進了灶屋,連那袖子都?挽了起來。

陳明安看見,忙把人攔下,“你去好好歇歇去,一天都?沒好好歇歇了,不?就是擀個麵條,一會?兒我就做好了。”

宋慧娟也反應過來,又鬆了袖子,卻也沒進堂屋,倒是圍著灶屋挨個看了起來,缺東少西,都?一一記了下來,明兒有?了空閒,得去街上買了回來。

坐在堂屋的?陳庚望,得了空閒,聽著他們的?大兒子仔細說了這趟去北原的?看病情況,剛展開的?眉頭便又緊緊皺在了一起,久久無話。

夜間,一家人擠在那間小灶屋裡吃了頓飯,饃饃也有?,麵條也有?,雖不?是什麼大魚大肉,可也是熱乎乎的?,怎麼也把冷了多日的?腸胃暖熱了。

飯後?,宋慧娟對送她回來的?幾個孩子說,“早點去歇歇,明兒買了票早點回去,都?耽誤不?少日子了。”

沒人應聲,宋慧娟便繼續說,“該工作還工作,還上學?還上學?,我不?是還好好的?,啥都?能乾。”

說著,先看向了她這個大兒子,“毛毛上著學?,詠秋自己咋忙得過來?你不?回去工作咋有?錢養家糊口哩?有?啥事?兒就給你去電話了。”

陳明守低頭,不?應聲。

宋慧娟搖搖頭,還勉強維持著臉上的?笑,繼而看向她的?大閨女和小兒子,“你倆也是,多大的?人了,心裡也得知道事?兒了——”

話未說完,陳明安便說,“教大哥跟明實?回去就成,我那邊請好假了。”

一句堵住了宋慧娟的?話,她不?由得問道,“啥時候請的?假?這裡外都?耽誤多少時候了?請假不?是給人家添麻煩不?是?”

陳明安也不?願意聽她再說,起身就端著碗進了灶屋,隻留下一句,“我請好假了。”

宋慧娟勸她不?動,又看她那小兒,也是悶頭不?說話,她隻能看向她那小閨女,“你彆跟他們學?,這都?開學?多少時候了?先生信任你,你也不?能教人家寒心,那麼多學?生就選了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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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明寧知道她娘說的?話不?是沒有?道理,但她也不?應聲,低著頭不?看她娘。

一個兩個,都?是這般,宋慧娟不?願意教他們在自己身上耽誤時間,但也都?勸不?動。

陳庚望聽了半晌,才說,“都?回去,該乾啥乾啥,在家歇著都?喝西北風?”

說罷,抬腳進了裡屋。

宋慧娟看著她這幾個孩子,也都?勸道,“我這還好好的?,有?啥事?就去電話了,也該回去了。”

說完,又不?免操心起這一夜的?事?兒來,“那東邊的?被子該潮了,教西屋的?被子翻出來看看。”

“我回去,被子才曬過,不?一定潮,”陳明守攔住她,“你記得吃了藥再歇。”

“那也成,”宋慧娟看著兩個兒子出了門,才返身看向仍避著她的?明寧,“你也跟你大姐一樣不?聽話了?”

“我,”陳明寧知道她的?主意她娘不?會?同意,所?以當時就自作主張了,現下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她娘說才好。

她這麼一猶豫,也教宋慧娟看出了端倪,“咋了?你還想著瞞我一輩子哩?”

陳明寧抬頭,對著她娘心虛的?笑了笑,“我也請假了。”

“你啊!”宋慧娟搖頭歎氣,可這兩個閨女似乎是打定了主意。

陳明寧立刻逃進了灶屋,她沒敢跟她娘說她不?單單是請假,而是直接休學?了,要是讓她知道,隻怕要逼著自己走的?。

宋慧娟坐在椅子上,等?到那姐倆從灶屋裡出來,她沒接下明安遞過來的?那茶缸子,開口說道,“先不?急,都?跟我說說請了多長時間的?假?”

陳明寧心思淺,臉上的?表情一看就不?對,倒是陳明安也還好,她雖然知道明寧自己拿的?主意,但也沒開口攔她,她能明白明寧心裡的?苦。

“還沒定,請幾天假還有?啥?”

宋慧娟知道她輕易勸不?動,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要把人勸走,往後?的?日子離了誰他們都?得往下過。

“該回去都?回去,心裡記掛著就成,日子還得往下過哩。”

第 266 章

還沒送走明守明實, 宋慧娟便看向了她那個大閨女,她連頭也不抬,不看不問, 若不是喊她,她也不過來?了。

緊不得攆她, 一直在家等著消息的宋浦生一打了電話,立刻便來?了。

早先宋慧娟還在家時,抓幾副藥的事兒沒傳過去, 又趕不著八月節, 宋慧娟還沒來?得及回去,宋浦生自然不知道。

可?眼看著八月節到了, 宋浦生沒盼來?他大姐,卻得知外甥們把她帶走了, 說是她得了病了, 連八月節都沒過上?。

宋浦生不肯信, 可?當天老二也來?了電話,道是連明實都沒回去, 他再是不肯信心裡也犯了嘀咕, 當即騎著洋車子就?去了陳家溝, 直到他聽見陳庚望親口說,他才真?的確信, 他大姐真?得了病。

自打得知這個消息後,他便日日夜夜坐立不安, 如?今真?把人等?了回來?, 一早便急匆匆趕了來?。

未進門?, 便瞧見他那小外甥女提著籃子正迎麵走來?,“大舅!”

“明寧, ”宋浦生見了她,臉上?還露出笑?來?,“下地了?”

“去挖了幾塊紅薯,”陳明寧快步走近,忙朝院內喊道,“娘,大舅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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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內正同兩個兒子交代?的宋慧娟聞言便抬了頭去看,她剛到北原,三個兄弟就?去了電話,她原也知道瞞不過去,真?等?他們問起來?便沒再瞞,隻是她沒料到人來?的這麼快。

宋浦生站在院門?前一打眼,見到那坐在門?簷下的他大姐,五十好幾的漢子就?紅了眼,連身旁的陳明寧也嚇了一跳,陳明守弟兄倆忙起身扶住了人,連洋車子也一並接了過來?推進院內。

宋慧娟那顆心真?是要碎了一地,她還未起身,宋浦生便快步走到她身邊,握住了他大姐的手。

時隔多?日,宋慧娟一見他還是問,“吃飯了沒?”

“吃了,吃了,”宋浦生忙點了頭,牽掛了這麼想日子,如?今人在眼前卻問不出來?,他已然從明守那兒知道了他大姐的意思,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心如?刀割般,連著幾夜都沒合眼。

宋慧娟一直由著他緊緊握著她的手,也仍笑?著看著他,她知道自打接了那個電話,他們心裡隻怕就?一直牽掛著。

不僅是這個一早就?跑來?的兄弟,還有那兩個在外頭的,隻怕背地裡不知道跟她這幾個孩子來?了多?少電話,又跟著操了多?少心。

世間親緣如?此,不論誰都逃不過去,人這一輩子就?像院內的那顆香椿樹,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生了根,發了芽,牽扯的多?了,心裡記掛的就?多?了。

宋浦生的心不是三言兩句就?能哄了的,他隔了兩三日就?要來?一趟,教陳明寧見了直笑?,背地裡跟她大姐說,“真?沒想到咱大舅還有這一麵哩。”

陳明安也不禁感慨,“我也沒想到……”

但緊接著,送走明守明實,宋慧娟又盯上?了她,陳明安仍舊不看她不應她,一連幾日都是如?此,宋慧娟知道她這是專為避著她的,她開口好說歹說都沒用,隻心裡還是不免為她操心。

到了夜間,陳庚望進了灶屋,此時屋內一人刷鍋,一人燒水。

片刻,陳庚望抬腳出來?,而屋內的姐妹倆都紅了眼,陳明寧輕聲抽噎著,說,“大姐,你回去罷,我在家守著,有啥事我跟你打電話。”

陳明安點了頭,等?到次日一早,她便拎了包出了門?,臨走前特意交代?,“你啥事都不許再瞞著了,要是明寧說你再瞞人,我就?跟你不願意。”

宋慧娟笑?了,她這個閨女也就?是隻能這麼著嚇唬嚇唬她了,但人好容易願意往前走了,她也好好的答應下來?,“知了,回去該乾啥乾啥,可?彆再跟明寧一樣糊塗了。”

說陳明寧糊塗,不是平白無故的,昨夜裡陳庚望勸人時,怎麼也沒料到大閨女沒出岔子,倒是他們這個小閨女,不知何時生出那麼大的膽子。

陳明寧聽了半天,猶猶豫豫跟她爹說了實話,“我休學了,現在回去也上?不了課了。”

這話到底還是教宋慧娟知道了,她不知道她這個小閨女主意怎麼那麼大,瞞著家裡人自己就?敢休學,她氣急卻也無奈,小閨女摟著她眼淚汪汪的,“你跟大哥他們的時間都長,就?我少,我不走,你攆我我也不走……”

宋慧娟聽得直落淚,這幾個孩子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看著撲在她懷裡的孩子,宋慧娟又不禁歎氣,仔細想想今年她才剛滿二十。

她的心疼得厲害,像是被人緊緊攥在了手裡,可?她還輕輕抬手給?她的孩子擦了淚,仍舊哄著她,喃喃道,“不攆了,再不攆你了……”

這一幕落在窗外陳庚望的眼裡,他不知道她還有多?少時日,她不願意耽誤孩子,便由他開這個口。

但身邊留個孩子,說到底還是熱鬨些。

陳明寧每每一早就?折騰著做飯,她學的花樣也多?,連包子都被她蒸出了甜味兒,新奇的東西都拉著人試,宋慧娟跟著倒給?她打了下手,卻也是心甘情願的聽她指揮。

“晌午煎丸子吃罷?”

“成。”

“那咱上?街去看看?”

“成。”

“叫上?爹,看看他買啥不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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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

……

趕著農閒,這個小院子裡日日都熱鬨著,至少麵上?瞧著如?此,可?內裡入了夜,一家三口沒人能安睡一夜的。

是夜,陳庚望起夜,從茅房回來?,還沒坐下,就?透著窗外的月光瞧見了床上?正蜷縮著身子捂著肚子的婦人。

陳庚望忙拉開了燈,拍著人喊道,“他娘,他娘。”

這樣大的動靜自然也驚醒了剛睡下的陳明寧,她披著小襖就?跑了進來?,顧不得看她娘,提起暖瓶就?倒水,手邊的藥一排排拿起來?,挨個按在手心裡,端著茶缸子走到床前,待她爹給?她娘拭去了額上?的汗,才把手心張開,輕聲喚道,“娘,咱吃藥罷?吃了就?不疼了。”

好一會兒,才見她娘緩緩點了頭,又過得好一會兒,才睜開了眼,倚著她爹慢慢坐起來?,雙手從肚子上?移開,顫著手接過她手心的藥,一把倒進嘴裡,又喝了口水。

這已經用儘氣力?了,她娘又閉著眼喘起了粗氣兒,要好一會兒才能緩過來?。

這已經是常事了,從十天半月慢慢到如?今三五天就?得一次,沒有止疼藥是很難過去的。

這事兒,她那幾個在外的哥哥姐姐都知道了,她也不敢真?聽她娘的就?瞞著他們,夜裡她一個人也常常悶在被子裡落淚。

“回去睡罷,”宋慧娟緩過來?了,人也睜開了眼,笑?著對她的小閨女擺手,“回去罷,娘這就?好了。”

陳明寧點點頭,等?她躺好人才帶上?門?回了屋,隻是她的淚一轉身就?再也壓不住了。

她娘一天比一天瘦,吃的飯一頓比一頓少,即使有她爹看著,她大舅也常常來?看,她大哥小舅也總要隔上?半月回來?一趟,可?人還是一天比一天瘦,她心裡總是害怕。

次日一早,陳明寧就?接到了她大姐的電話,“娘咋樣?”

“夜裡又疼了,”陳明寧一次也沒瞞他們,她坐在案桌前看著坐在門?簷下曬暖的她娘,不自覺壓低了聲音。

陳明安聽罷,沉默了會兒,問,“那藥有用沒有?”@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還成,比先前那藥好點兒,”陳明寧時時注意著外頭的她娘。

“成,”陳明安又說,“等?臘八我回去。”

“放假了?”陳明寧算了算,沒幾天了。

陳明安隨口道,“院裡沒啥事兒了,早點回去。”

“成,”陳明寧歡喜,“我把電話給?娘,你跟她說。”

……

沒過幾天,就?下了雪,飄飄揚揚下了一天一夜,路上?堆積的雪剛化乾淨,陳明安就?回來?了,天色大好,穿著襖坐在太陽底下,陳明寧提議,“等?會兒吃了飯咱上?街洗洗澡罷?”

“成,”陳明安揉著手裡的麵,回頭看了眼坐在灶下烤火的她娘,問,“街上?的雪也得化了罷?”

“差不多?了,”宋慧娟試著燒火棍撥了撥灶裡的紅薯,挨著她坐的陳明寧緊接著說,“這幾天天好,二嬸早起還去了。”

“那等?會兒咱也去洗洗,趁著我還想剪個頭哩,”陳明安笑?笑?,隻是那笑?隻牽扯著嘴角。

飯後,收拾好東西,等?著她娘睡醒,陳明安同明寧坐在門?簷下仔細說起來?,姐倆裡裡外外談論的太多?,隻有對她娘,他們不知還能說些什?麼。

等?到宋慧娟醒後,三輪車已經被收拾好了,鋪了一床被褥,明寧在前頭騎著,後頭是明安,她另騎了洋車子跟著。

這幾年鄉裡變化很大,澡堂不再是個稀罕地兒了,掏幾塊錢就?能進去,再不是在家裡燒了熱水匆匆擦幾下了事。

冬日天冷,從暖和的屋裡猛一出來?最容易受涼,小孩老人最受不得,宋慧娟一出來?就?被陳明安扶到車上?躺著了,連頭也不剪了。

宋慧娟沒覺著她有什?麼不適,他們姐倆難得出來?一趟,便說,“去剪剪去,我蓋著被子不妨事。”

“不去了,回家修短點就?行,”陳明安看了眼自己散到胸前的長發,轉身騎上?了車。

回到家裡,裡屋暖乎乎的,中間放了個暖爐子,一入冬陳庚望就?去街上?拉了一車的煤,今年冬天這屋子裡見天就?都是暖和的。

宋慧娟坐在床上?,看著坐在窗邊的倆閨女,姐倆親親熱熱的,一個舉著鏡子指揮,一個使著剪子剪著頭發。

“再往下點,那邊留的長。”

“這兒?”

“再往上?點。”

……

可?是折騰了個把小時,陳明安才終於對著鏡子點了頭,起身問,“娘,給?你也剪剪罷?”

第 267 章

“對, 娘也剪剪罷?”陳明寧舉著鏡子走?到床邊,“您也換個發型,從小就見您這樣……”

聞言, 宋慧娟低頭看了看落在耳邊的散發,又透過明寧舉著的?鏡子看到身後, 垂落的?頭發早不知什麼時候白了那麼多,黑白摻雜,分不清明。

她想了想, 點了頭, 說,“剪短點罷。”

“我剪, 我剪,”陳明寧立刻起身, 拿過剪子又問, “剪到哪兒?”

宋慧娟伸出手比了下?, 問,“到耳朵邊上?”

陳明安看看, 點頭, “到那?兒正好?, 再短就不好?看了。”

陳明寧得了準話兒,待她娘起床坐到桌邊的?椅子上, 她才攤開?圍裙擋著,舉起了剪子。

兩片剪子靠近碰到頭發, 沙沙一聲, 那?一綹頭發就順著擋在身前的?圍裙落在了腳邊, 偶有幾根留在上麵的?,也被剪的?失去了原本

的?模樣。

宋慧娟看著地麵上越落越多的?頭發, 聽著身邊兩個閨女?繞著她這頭發講個不停,心也倒也不覺得什麼,剪短些好?搭理,這才是她同意?的?理由?。

待陳庚望回來,裡屋已經收尾了,他走?近灶屋,裡頭隻那?個大閨女?正添水做飯,瞧見了他,問,“等會兒熬紅薯湯罷?”

陳庚望點點頭,有他們操持著,吃什麼都不要緊,有口熱乎的?就比著他自己做好?很多。

他抬腳向屋裡走?,推開?門,便見他那?個老來女?正繞著那?婦人來回看,還沒坐下?,他們那?老來女?就把人轉了過來,給他騰出個空來,問,“咋樣?”

陳庚望抬頭看去,他出門前的?婦人變了個大樣兒,那?原本被梳在腦後盤在一起的?頭發此刻卻不見了,散落的?頭發如今短到耳邊,顯得人看起來格外奇怪,更陌生。

“不好?看?”陳明寧見她爹不說話,立刻跑到她爹身邊,重新打量起她娘的?頭發,仔細看了看,說,“我知道了,右邊有一縷長。”

不待旁人說,立刻舉著剪子把那?最後一縷剪了下?來。

隨後,又走?到她爹身旁,仔細打量半天,才終於點了頭,“這就好?了。”

說罷,又問她爹,“咋樣?好?不好?看?”

陳庚望答不上來,隻是看著那?婦人被他們的?閨女?又拉著對著鏡子說了起來,待這娘倆出了屋,他才走?到桌邊,彎下?腰,伸出手,在那?地上堆積的?頭發中撿起了一縷,捏在兩指間,心裡不禁有些低落。

上輩子,她也剪過頭發,但比這短很多。

那?年?在醫院,孩子們照看著她,手術前要做準備,其中一項便是要把她那?留了幾十?年?的?頭發剪了。

她那?一頭長發,年?輕的?時候烏黑,摸著又軟又滑,不知什麼時候生了白發,再摸起來就乾的?很。

陳家溝這樣的?地方,他們這一輩尋常的?婦人年?輕時候多是長發,但到了四?五十?的?年?紀,便少?見了,不知道是背地裡商量好?的?還是怎的?,似乎一夜間就都成了齊耳的?短頭發,年?紀再大些,那?頭發就更短了。

隻她,這個年?紀還盤著頭發,瞧著沒年?輕時候多了,也不似年?輕時候好?了,但不過一頭頭發,他從來沒說什麼。

聽著院內響起的?腳步聲,陳庚望打開?那?上鎖的?抽屜,把手裡的?這縷頭發包進了藍布條紋的?帕子裡。

“爹,吃飯了!”

“知了。”

進到屋內,陳庚望這時才看了眼坐在灶下?的?婦人,那?垂下?的?頭發擋住了她的?麵容,他看著還是覺得奇怪。

“這樣好?不好?看?”陳明寧端著茶缸子重新進來,又問她爹,“要是好?看,等會兒我也想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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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庚望頭一偏,收回目光,不應聲。

陳明寧見她爹這般,便也不問他了,她自己還是很滿意?自己的?手藝的?,便也自顧欣賞起來,“娘,你?年?輕時候咋不剪短頭發哩?看著比長頭發好?看。”

“那?時候哪個姑娘家剪短頭發哩?”宋慧娟聽見她的?小閨女?這麼問,不禁笑了笑,“少?的?很哩,也就是你?們這幾年?才時興的?,要是再往前幾年?,人活一輩子都不能剪哩。”

“不成,”陳明寧聽了就上,“等會兒我也得剪短點兒,我們同學還有燙頭發哩。”

陳庚望隻聽著他們娘仨說不停,有時餘光撞進了那?婦人的?短頭發的?模樣,但轉頭便看不見了。

晚間,明安同明寧又睡在了她娘的?那?張大床上,陳庚望仍躺在靠窗的?小圓木床上,屋內燒著煤,倒是暖和的?很。

又過了十?來天,人都回來了,連宋浦為也專跟著明實開?車來了一趟,不僅是她那?瘦得太過的?模樣,連她那?頭短頭發,都教人乍然看見吃了一驚。

人回來後,倆閨女?就被陳庚望攆去了東邊明實那?院子裡睡,連西邊那?兩間也不許他們睡,這邊一入夜便隻剩下?他們老兩口。

“我就說爹會這樣,”陳明寧不滿的?抱怨著,腳下?踢著硌腳的?小磚頭子兒。

陳明安淺笑了下?,但夜色之下?,才教人看不清楚那?笑的?真假,“我不在家,你?也不趕緊纏著娘?”

“我根本就纏不過,”陳明寧歎氣,“娘怕繞著我夜裡睡不好?,我,我自己也怕……”@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怕什麼陳明寧沒說,但陳明安知道,無非是怕自己哭的?時候教他們瞧見了,再惹得人難受。

寂靜的?冬夜裡,連隻蟬也沒有,太過安靜,天上飄幾片雪花屋內的?人都能知道,隻有呼呼的?風聲打在窗戶上。

陳庚望這天從小圓木床上重新挪回了大床上,他坐在椅子上,等著婦人吃藥的?工夫,目光也落在她身上。

她倚靠著床頭的?被子,低頭攪著茶缸子裡的?熱水,彆在耳後的?短頭發齊齊整整,黑白摻雜。

過了這幾日,陳庚望終於適應了,再看這婦人,也不覺得彆扭奇怪了,似乎這樣的?短頭發瞧著人也精神了。

等她喝完茶缸子裡的?水,接過她遞來的?茶缸子隨手放在桌上,陳庚望才起身拉了燈上床。

夜裡的?煤炭也不停,門沒合嚴,露了個指頭寬窄的?縫隙透氣,也透了點風,床上下?的?床帳子下?了一邊,當著床尾,裡頭還算暖和。

陳庚望拉了拉倆人身上的?被子,摸了摸她那?露在外頭的?手,問,“冷不冷?”

“不冷,”宋慧娟已經合了眼,但人還沒睡著。

陳庚望把她那?手放進了被子裡,雖說他自己並不那?麼怕冷,甚至兩條胳膊隨意?枕在脖頸下?,身上隻有一件秋衣。

這時,偏過頭去看,她那?新留的?短頭發就不像長頭發那?麼順了,根根散在枕巾上,伸出手一碰,還紮手。

婦人扭過了頭,問他,“咋了?”@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陳庚望的?手沒有收回去,隻是停下?了他的?動?作,問,“這短頭發好?打理罷?”

宋浦為問起這短頭發,當時她便是這麼答的?,“剪短了我自己就能洗了。”

事實也的?確如此,這小半年?明寧在家裡,回回都是她燒了熱水,支著凳子,坐在太陽底下?給這婦人洗的?。

最近這次,剪了短頭發了,支個凳子,她自己就能坐著洗,也不用旁人上手了,給她端個熱水就成。

當時她是笑著答,不把這事兒放在心上,隻是他們那?老來女?,麵上是一點兒沒掩住,她心裡隻怕還以為是自己勸動?了的?。

直到這個時候,她還是怕麻煩人,即使是她的?孩子,就是他,她也沒麻煩幾回。

有些事不能細想深究,陳庚望望著婦人背著他的?身子,長歎了口氣,還是把手搭在了上頭那?床被子上。

這一年?,陳家格外熱鬨,裡裡外外的?親戚晚輩都特意?來拜了年?,就是幾個孩子,麵上也沒教人瞧出一絲的?傷感來,反倒是比著往年?歡喜還甚,連陳庚望的?臉色也好?了很多,不再是那?冷冰冰的?模樣。

初二那?天,原本照著老禮兒,宋慧娟不用再像往年?回大宋莊,隻明守明實兄弟倆開?著車回去了,他們成了家,也就意?味著往後這樣的?事兒就能擔起擔子了。

但初二一早,等倆兒子離了家,宋慧娟才對陳庚望說,“我想回去看看。”

陳庚望看了眼門邊的?婦人,站起了身,“禮兒是備好?了。”

說罷,便推出了那?輛三輪車。

灶屋內的?陳明寧聽見動?靜,跑出來問,“去哪兒?”

“我跟你?娘回大宋莊,”陳庚望拿著布巾隨意?擦了擦車,留下?一句“晌午不定回來”,人便進了屋去抱了被褥。

陳明寧立刻進屋跟她大姐說了,但她大姐隻說,“教她回去看看罷,咱這回就不跟著她了。”

陳庚望騎著三輪車把人帶回了大宋莊,倆人沒直奔西頭宋浦生那?邊,沿著小路慢慢悠悠騎進了他們那?座老院子裡。

木門搖搖晃晃,上頭的?鎖已經

生了鏽,從磚頭底下?摸出把小鑰匙,打開?門,一院子的?野草,長得比人還要高,無處落腳。

站在前頭的?陳庚望尋了根木棍壓出條小路,但沒走?到堂屋,身後的?婦人就說,“不進去了,看一眼就成了。”

陳庚望一頓,手裡的?棍子繼續,幾步走?到了堂屋門前,取下?牆上掛著的?鑰匙,開?門進屋,一股子潮氣便撲麵而?來。

屋內的?擺設已經破爛的?不成樣兒了,不到兩年?的?時間,沒人住的?地方就荒成了這個模樣。

宋慧娟還是抬腳進到了屋內,她一一打量著,從她那?間西屋走?到東屋,最後坐在了那?張老床上,望著滿屋子的?破敗,她不知說什麼好?,隻能輕輕撫著身下?的?床,試圖從中找回到從前的?感覺。

但,那?一切都隻能停留在她的?回憶裡了。

“大姐!”

把她從少?年?時的?回憶裡拉回來的?是宋浦華,他的?那?座院子離得不遠。

宋慧娟便起身同他去了西頭,教他們這些男人們說說話,也教她見見幾個弟媳婦和侄子侄女?兒。

臨走?前,她這三個兄弟陪她回了趟老院子,直到這時,宋慧娟才笑著一人給拿了身單褂子,“厚衣裳我做不動?了,這單褂子留著開?了春兒穿,年?紀都不小了,往後也好?好?顧著自個兒。”

這樣的?話她從來沒跟他們說過,以為回回都是嘮叨的?小事兒,隻有這一次,聽了教人心裡發酸。

弟兄仨點頭應下?,看著越來越遠的?車,那?站在樹下?的?宋浦華再也忍不住了,抱著他大姐做的?衣裳,捂著臉痛哭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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