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小區沒有電梯,他隻能徒步上樓。好在樓層不高。
距離越近,一道氣息越是虛弱,像下一秒會斷裂的遊絲,幾乎叫人捕捉不到。
盲杖,太慢了。他丟掉盲杖,大步上樓,眼前一片漆黑,但他的步伐快得像是童年時奔跑在樓下的還沒有失明的自己。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
宋澤又聞到了血的氣息。
*
司機的話說完,沈清眼圈紅了大片,連鼻尖都紅通通的。她強忍著沒有哭出聲,但宋澤還是捕捉到空氣中微微的啜泣聲。
宋澤麵色如常,隻有濃密的睫毛顫了兩下:“師傅,不要誇大事實。”
師傅摸摸鼻尖,小聲嘀咕道:“我哪有……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謙虛了嗎。”
可惜你是個盲人,否則看到你女朋友感動的神色,一定會感謝我。
如果宋澤沒有問出那一句話,如果宋澤沒有下車……世界上沒有如果。這真是最可愛的兩個字。
沈清用紙巾擦了擦臉頰,低聲說:“謝謝你。”
她現在才知道,宋澤第一次送她回家,送到門口的用意。
於是她又說:“對不起,之前誤會你。”
宋澤眨了下眼,眼珠漆黑潤澤,給人一股溫和的感覺:“之前不是道過歉了嗎。”
“我要道歉的事情太多了,”沈清斟酌著語氣說道:“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感謝你。”
司機馬上接上:“那就請人家吃個飯表示感謝好了!”
這一會兒他也看出來了,感情這兩人還不是情侶。
重點:還。
一頓飯感謝不了宋澤對她的幫助,起碼要幾十頓、上百頓。
沈清暫時想不到更好的感謝辦法了,隻好順著司機的話往下說:“……可以嗎?”
她剛剛哭過,眼巴巴地望著人,讓人很難拒絕。
可惜宋澤看不見。
司機的眼神馬上落到了宋澤的臉上,嚴肅以待。
宋澤說:“好。”
司機這才露出輕鬆的神色,兩人之間有一個不笨,在一塊就沒那麼難。
“你的臉受傷了。”這會沒事了,沈清才看到,他臉頰上有道不大不小的擦傷,血痕已經結痂。
“沒什麼。”宋澤抬手,輕觸了下臉頰。
沈清濕漉漉的眼神凝望著他,雖然沒說話,宋澤卻分明感覺到了什麼:“可能是不小心擦到了。”
隔了兩秒,加上一句話:“並不疼。”
沈清:“真的嗎?”
“真的。”
聽著兩人的談話,旁邊司機師傅抓耳撓腮,欲言又止。
他哪裡是被打的,分明是上樓太急摔了,要不然你以為盲杖是怎麼摔壞的?
現在回去,沒準還能找到摔斷的一小半呢。
*
保安早已經醒來,聽女警說他痛哭流涕,非要見沈清,他要親自給她賠罪,希望獲得她的諒解。
宋澤微微側頭,朝向沈清方向,聆聽著她,下頜繃得緊緊。
司機也是嚴陣以待,盯著沈清,生怕她說出什麼我諒解的話。
沈清搖頭:“我不想見他,也絕不諒解。”
意思很明確,按流程辦事。
沈清對警察說:“請問,能幫我問個問題嗎?”
片刻後,女警回來,衝沈清點點頭,“他說他是吃了一隻貓。”
沈清身體一顫,緩緩閉上了眼。
據保安說,他曾在半個月內看到不同的幾個男人送沈清回家,因此以為她是做什麼特殊行業的,而且煞有其事地從口袋裡掏出了錢,對警察信誓旦旦道:
“我是真的打算給她錢的,而且她經常找我聊天,這不是對我有意思,那是什麼意思?我、這……怎麼能叫□□呢!”
這法盲,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警察很無語,雞同鴨講。
女警好脾氣地告訴他:“你不用管彆的,隻要知道一件事就行了。”
保安睜大渾濁的眼,像鵝用力地伸長了他黑瘦乾枯的脖子:“什麼?”
“□□未遂。”女警一字一句說完,加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