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分鐘,宋澤還沒上來。
章叔和小乙,醉醺醺地說著她聽不懂的話,梅子對這倆人沒興趣,她隻想知道宋澤去了哪裡,為什麼還不回來。
梅子摸到盲杖,起身離開,路過沈清的位置時,笑著問:“沈清,多吃點啊。”
沒有人回答。她的麵前是一片空氣。
“你好,請問你有沒有看到一個個子很高的男人,年齡在二十八九歲左右,長得很好看,是個盲人。”
一樓前台,梅子笑得甜甜的:“那是我的朋友,他下樓幫我拿筷子,也許沒有找到地方。請問你有看見他嗎?”
服務員疑惑地看了一眼這位盲人小姐。
“看見了,他跟一個女的一塊出去了。”
女的?梅子咽了口口水,喉嚨有些發緊。她壓下心底的緊張和驟然急促的心跳,勉強笑道:“哦?是位什麼樣的女性呢?”
服務員重新低下頭,語氣隨意道:“就是跟你們一起來的那個。”
梅子瞬間僵在了原地。
*
便利店內,宋澤支付了煙錢,問沈清:“有什麼買的嗎。”
沈清說沒有。
宋澤又問店主拿了一條綠箭口香糖,打開盲杖。兩人出門。
到燒烤店簷下,兩人不約而同地頓住腳步,巨大的煙花在他們頭頂的天幕綻開,震耳欲聾。
“砰!”
燒烤店外的食客們紛紛抬起頭,讚歎著,拿出手機拍攝。
沈清抬起頭,看向被煙花染成彩色的天幕,她的臉孔被照亮,瞳孔中倒映出煙花綻放的形狀。
過了會兒,周圍都安靜下來的時候。
“煙花,”宋澤說:“很美吧。”
沈清遲疑了一下,雖然有些納悶他這樣問,不過沒有表露出來:“你沒見過嗎?”
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她記得宋澤是後盲。
後天失明的痛苦,不是她一個普通人能想象得到的,所以她可以理解那天,宋澤在聽到這個問題時作出冷淡反應。
宋澤站在簷下,微微仰起頭,‘看’向漆黑天空,沈清看見他抬起的睫毛根根分明,沒有焦距的瞳孔卻雪亮深邃:“我有二十年沒有見過煙花,但我記得它很美。”
他的聲音非常悅耳,像山澗中的泉水流過溪石。此刻的低聲尤其好聽。
“是很美。”
沈清怔怔望著天空,那裡已經一片漆黑,寂寥深遠。
“可是也隻有一瞬間。如果美好的東西注定要消失,不如從來沒有出現過。”
“你說的是煙花嗎。”他忽然笑了,聲音將沈清從縹緲的思緒裡扯回來。
“……我們回去吧。”沈清也是服了自己時不時犯文藝病。
其實,她初心是想安慰他幾句,但宋澤貌似不是那麼脆弱的人。
宋澤站在原地沒動。
“不上去嗎?”沈清踟躕道,她實在摸不準宋澤的意思。
宋澤沉默了一會兒,朝她遞來那包煙,問她:“可以幫我打開嗎。”
就衝這句話,沈清知道了他應該沒有抽煙的習慣。
她接過,拆開外麵纏繞一圈的透明包裝,順手塞進口袋裡。
宋澤說:“幫我點一根。”
沈清為他點上一根,遞到他指間。
“謝謝。”宋澤接過,他用修長的手指夾著那根煙,煙霧徐徐而上,模糊了他的臉容。
煙霧那頭,那人說:“如果你抽煙的話,請自便。”
“不用了,我不抽煙。”沈清輕聲回絕。兩人就這麼沉默著。
直到宋澤手中的煙燃到半截,她望著他的臉,終於似乎懂了什麼:“你是不是有話跟我說?”
“以後,還請你不要自作主張。”他緩緩說。
沈清大腦有些空白,沒能適時明白他的意思。
等明白過來,已經是十秒之後。
“我沒有撮合你們的想法,你想多了。”沈清抿起唇,反駁的語速很快。
他指的是梅子為他買藥的事。
他怎麼知道事情是她透露給梅子的?
男人的眼睛垂下,他的確看不見,但沈清依然有種被看得一乾二淨的感覺。
這感覺讓人感覺非常不舒服。
在太過聰明的人麵前,每個人都像沒穿衣服一樣。
沈清也是今天才看出來,梅子對宋澤有意思這件事。之前的怪異感終於有了合適的解釋,梅子在休息室門口用肩膀撞她的事情,是故意的。
她隻是覺得自己初來乍到,管得太多不好,所以才在師傅們麵前‘隨口’提了一下。
沈清承認,她預測到了梅子會有所行動。
隻是沒想到這件事情被宋澤如此輕易地識破,最重要他還誤會了她的用意。
“好。”他說。
沈清覺得胸口有點堵。
好什麼,他根本就沒信。
那包煙被拿出來,放到酒桌上,小乙和章叔很快在桌上吞雲吐霧。
宋澤卻始終沒有去碰。
沈清給自己倒了一杯啤酒,小口小口地抿著,一頓飯吃完,再也沒往宋澤那邊瞥一眼。
她的確多管閒事。
晚上十點,宋澤結了賬,大家走出燒烤店。
章叔把喝多的梅子和小乙塞進出租車後座,自己摸索著坐到副駕駛,路上隻剩下兩人。
“沈清,宋澤就拜托你了。”章叔從車窗內伸出頭,衝路邊兩人揮了揮手。
後座的梅子還在嚷嚷著要跟宋澤坐一輛車,章叔對司機說:“師傅,可以走了。”
車子一溜煙跑遠,沈清望著跑遠的車輛,欲言又止。
她不想跟宋澤坐一輛車。
轉頭一看,宋澤已經坐上了另一輛車的後座,他將盲杖收起,放置在腿上。
“上來吧,先送你回家。”
沈清無法,隻能打開車門,坐上了副駕駛。
“還是先送你吧。”但她不知道宋澤家的地址。
宋澤不開口,車廂內氣氛一時沉默。
司機撓撓頭,從後視鏡裡打量著這一對,“去哪兒啊?”
後座的人開口,說了一串地址。正是沈清租住的小區。
沈清一下子被氣笑了。
車輛行駛到半程,一個漫長的紅燈。
“你生氣了。”後座的人安安穩穩地坐著。他的聲音不大,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