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童話(三章合一)(2 / 2)

“能,信我。”

童話進屋把衛生巾倒扣在滲水的地縫,再鋪上兩塊毛巾,起身用乾毛巾擦擦手,出來到客廳,正撞見方知同一臉呆滯。

方知同指指地麵的衛生巾,“你是……乾這個用?”

“嗯。”童話點下頭,自顧自往臥室走,“不用這麼假惺惺關心我,之前我生理期再難受你關心過一句嗎?”

“我怎麼沒關心過?”方知同跟到門口,手握成拳,撐著門問。

“你那叫關心?你那叫罵!你罵我不會照顧自己,沒有自己衝藥,沒有自己弄熱水袋。我躺在床上疼得起不來,我上哪兒去衝藥,上哪兒去弄熱水袋?”

“那就在你沒那麼疼之前把藥和熱水袋準備好,我跟你說了多少次……”方知同用手比劃著,認真起來,“做什麼事情都提前想一下可能的情況,不要等真出事了再現想辦法。”

“我想辦法……”童話喃喃著,忍不住氣笑了,“我要什麼事情都能想到辦法,我要你乾嘛?結婚乾嘛?為了讓我自己疼死在床上還要聽你一頓罵?”

“我那是關心你,你聽不懂人話?”方知同的喘息逐漸加重,上前一步,壓抑的喘息幾乎貼在她臉上。

童話盯著他的眼,“我稀罕你關心!少拿關心給你的臭脾氣找借口,我不是你女兒也不是小孩子,我不需要你說教!”

“不要跟我提孩子……”方知同顫聲說。

“怎麼了?”童話苦笑,“當初讓我流產的時候你不挺乾脆的?”

“不是我讓你流產的!”他吼了一句,聲音卻突然弱下去,像一瞬間的冰山入海,悄無聲息地把所有的情緒掩藏心底,他閉上眼,喃喃重複:“不是我讓你流產的……”

許久許久,那雙眼才緩緩睜開,莫名其妙濕潤起來。

他不說話,隻是雙頰用力,咬緊牙關,眼神冷漠疏離,說不清是在恨她還是不在乎,就跟三年前站在醫院走廊裡的時候,一模一樣。

回憶一瞬間在童話心頭炸開。

那些年方知同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冷血與絕情,一樁樁一件件,從來沒這麼清晰過。

她故意靠近他,微笑一下,裝得若無其事,“就算不是,能怎樣?孩子已經沒有了!就算是我自己打掉的,你怪我呀?來罵我,來打我。”

“彆說了。”方知同睫毛微微發著抖。

含淚的雙眼驀地失了光,由盛轉衰,可憐兮兮,仿佛在求她,求求她放過他。

好假。

就像三年前病床邊,他假模假樣求她給孩子留一張照片……

早乾什麼去了,方知同。

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這一套,她早就不吃了。

她永遠無法原諒,那個在電話裡冷言冷語,寧可麻煩肖川也不肯抱她一下,流產當天都不願意陪她身邊的男人……

“凶我呀方知同,你不是最會了嗎?結婚五年我就從來沒聽你說過一句,童話,你做的對。我做的都是錯的,你做的都是對的。流產這麼大事,怎麼能是你做的決定……你不會錯,你永遠沒錯!錯的都是我!”

她指著自己的胸口,那裡有一道很深的疤,蚯蚓一樣橫在胸前。

開胸手術的時候,她斷了兩根肋骨,留了一道疤。但凡看過那道疤的人,都問她疼不疼。

她每次都搖頭。

比起方知同紮在她心裡的那些話,疼痛已經好多了。

但方知同理解不了,他永遠不會知道那種疼痛是什麼感覺,隻有指責和質問,所以童話才不想說。

有些話忍了又忍,像把刀片含在嘴裡,就算滿嘴鮮血,也不張口。

如果不是要離婚,童話可能一輩子也不會把這些話吼出來。

先前她顧慮很多,怕他嫌棄她,怕他和他家人關係不好,怕離開怕失去,可怕來怕去,生活越來越糟糕。

現在她不想忍,也忍不了了。

“承認吧方知同,你根本就沒有愛過我!”

“那你又愛過我嗎?”方知同的聲音壓過她,“你口口聲聲我不愛你,那你愛我嗎?你說你得不到我的肯定,我得到過?三年沒見,如果我不主動說,你會關心我過得怎麼樣?”他彆過頭,不願意看她似的,克製的哭腔就快隱忍不住,“你不會!”

“你寧可關心肖川喝那麼兩口酒會不會出事,也不願意關心我三年一個人過得怎麼樣?我不難受,我過得好,我永遠比所有人過得都要好!”

“你過得好,不是你自己說的嗎?現在又發什麼瘋呢?”童話越來越看不懂他。

“是,沒錯,我發瘋了。隻是普通的發瘋而已。”方知同點點頭,眼神空洞,叉住腰,後退了半步,“你不是也說過,是個人都會發瘋嗎?我也是個人,你就當我在發瘋吧……”

門被拉開,他沉默地出去。

砰地關上,沒有再打開的意思。

童話對著那扇門,心口發悶。

她不懂方知同有什麼好委屈?

她隻不過陳述了一個事實——當年第一個放棄孩子放棄她的人,難道不是他?

也對,人隻有真的做了虧心事,才會害怕鬼敲門。

她關心他過得好不好嗎?童話捫心自問。

不關心,好像,也關心。

準確說不管關不關心,都能猜得差不離。

這些年過得很煎熬吧方知同?

想到這兒童話不知為何會有一絲痛快。

像點了一根蔫兒了許久的炮仗,直衝雲霄。

可惜再痛快,她也笑不出來。

沒出息!真沒出息!

最沒出息的是她用手捂住眼,眼淚就像泄洪一般,滔滔不住。

哭什麼呢?童話不知道。多高興的事,哭什麼?她哭著罵自己,應該笑的啊。

心裡埋了已久的火,燒開束縛的藤蔓,越燃越高,越燃越旺,就要從喉嚨裡冒出來。

她鑽進衛生間,捂著濕毛巾,蹲在地上,嗚咽出聲。

他說她不愛。

他有什麼理由指責她的愛?

新婚當晚,他們在KTV請客,童話知道方知同沒怎麼喝過酒,專門跟所有客人私下打了招呼,讓他們少灌方知同一點。

每個被她囑咐過的人,都忍不住打趣一句,她好愛。

那時候他們越說,童話越開心。

她就是喜歡方知同,喜歡得光明正大,恨不得讓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歡才好。

大家在KTV玩真心話大冒險,其實是她的主意。她提前拜托李文惠,在題卡裡塞了幾張她新寫的。

每一道題,都是她給方知同的一個驚喜。

她寫了整整兩頁紙的表白信,想讀給他聽,想當著所有人的麵抱住他吻他。

她甚至親手設計了一枚戒指,材料雖然不算貴,但肯定比方知同那隻鐵絲環好得多。

她想親口告訴他,這輩子能嫁給他,自己有多幸福。

不是她不愛啊,是方知同連一個讓她說愛的機會都沒有給她。

李文惠讓童話抽題卡,童話的手還沒有動,就聽見方知同說“不玩”。

李文惠起初還勸他:“真夫妻啊怕什麼?”

“彆彆彆。”方知同連連擺手。

李文惠也有點尷尬地看著童話,不知道該怎麼辦。

童話攥了攥拳,一瞬間腦海裡所有的幸福設想全部化為泡影,她閉上眼強忍失望才說了一句:“算了,我們玩。”

那些卡沒有被抽出來,表白信沒機會讀,戒指也沒機會送。

童話平複著心裡的難過,努力穩定情緒,儘量先不讓大家冷場。

歌曲一首接一首,不愉快的情緒很快就被童話拋之腦後。她很理智地想,既然是驚喜,方知同還不知道就是好的,早給晚給不都一樣。就算沒有這麼多人見證,隻要方知同能知道,也是很好的。

這樣想了半晌,直到完全平靜,童話才趁大家玩得儘興的時候,抱起準備好的全部驚喜,打算拉方知同出去說。

可包間裡沒看到方知同的人。

她借口去衛生間,出去找他,發現他坐在店門口,吹著冷風,跟前台的店員姐姐有說有笑聊著天。

不知道什麼時候出去的,也沒跟她打一聲招呼。

新婚夜啊,就這樣……

童話的心涼到穀底,再回包間,怎麼也開心不起來,就這樣匆匆讓大家散了場。

童話在福利院說是有挺多朋友,但真正能在身邊說幾句知心話的,一個都沒有。

高中畢業後李文惠去讀了警校,她那個性格毛毛躁躁的,聽說在警校受了不少罪才改過來一點。大學四年她沒談過戀愛,也沒這個打算,更不能理解童話怎麼就能為了一個方知同茶飯不思,死去活來。

平時童話跟她提方知同她就一臉不想聽,那時候正好在準備聯考,更沒心思聽她多說。童話都理解,所以沒麻煩她。

至於肖川,好像偶爾能聽童話說兩句感情的事。但這樣的時間不常有。

那天已經超過半夜零點,肖川家裡的保鏢接他回家,童話也不好意思留他。

南宛姐遠在天邊,童話又夠不到。

跟其他人,童話更不好意思開口。

於是就這麼忍著。

忍到人都走光了,眼淚含在眼眶裡,方知同進來,若無其事地催她快走。

晚上回酒店,童話哭得喘不上氣。

方知同不問,也不理她。他叫她滾,大冷天的出去住。

童話沒地方去,樓下咖啡廳待到淩晨,自己回了學校。

那時候她在忙畢設,畢設課題還是他們的婚禮現場設計圖。

領證當天童話還興高采烈地跟方知同賣關子,打算等設計圖完稿再給他一個驚喜。

可那時對著完成一半的“婚禮”,童話怎麼也畫不下去。

他說要給她婚禮,就真的會給嗎?

就像他也說,以後要做她家人,可誰會趕自己的家人出去住?

大半夜,童話在自習室熬夜畫著圖,邊畫邊哭。同學問她,方知同呢?

童話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就努力笑著,說忙呢。

可能忙著和朋友出去聚餐,可能忙著自己的畢業課題,可能忙著休息,或者忙著開心……

童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整整一周,他沒來找過她一次。

偶爾發消息,問她在乾嘛?

童話不回,他也不再問。

兩個人都對那晚的事一句不提。

後來和好,也不是因為誰認了錯。

而是有天孔歡突然給她打電話,說方知同住院了,急性闌尾炎,需要手術。

童話趕到醫院才知道,方知同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生生喝住院了才算完。

見到她來,某人躺在病床上,拉住她的手,他們互看一眼,什麼都忘了一樣。

童話出去交錢,簽字辦手續。送他進手術室還安慰他。

麻藥過勁的晚上,方知同疼得受不了,他雖然不說,但蒼白的

上一頁 書頁/目錄 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