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淵發現他去幫楚牡丹向崇文館其餘夫子請假時,所有人對於她生病一事皆不意外,就算是裴冉珠和梁淺音兩個人也隻是問了一句。
楚牡丹有心疾一事,他竟然從不知道。
“裴博士。”梁淺音取下腰間的荷包,從中拿出一方折疊好的手帕,她攤開放在書案上,裡麵是一根細長的銀針:“昨日姲姲說她不是故意鬆的手,更沒有想把袁家女郎推入淺水池的想法。我和阿珠當然相信她,但旁人隻會相信自己看到的。”
“事後姲姲也說,當時她的手腕就像被針紮了似的,這才不得已放開了袁家女郎的手,導致她落了淺水池。”
“這枚銀針我昨日散學之後在淺水池中發現的,雖說博士對姲姲可能有些偏見,但在我和阿珠眼中,她是頂好的女郎。”
裴淵拿起書案上的銀針看了眼,從袖口中取出一方帕子將它包起來,神情平和道:“我知道了。”
梁淺音朝裴淵行了作揖禮,一旁的裴冉珠立即也跟著行了禮,隨後兩人一同離開了學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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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音,你昨日要晚走,該不會就是為了這件事吧?”裴冉珠是看得目瞪口呆,她是相信自己的好友,但沒想到這其中還能有這種不入流的手段在:“不過,你怎麼知道的?”
梁淺音挽著她的手,點了點頭:“姲姲說她是因為手突然痛才鬆開了袁白露,可姲姲手腕處看不出來傷口。我心裡總有些在意,便想著去淺水池看看,不曾想還真給我發現了這一根銀針。”
“那你為何不叫我去?”裴冉珠有些不樂意了。
梁淺音早就知道她會這麼想,解釋道:“我們兩個人都去容易打草驚蛇。”
“你的意思說,這件事是有人故意為之?”裴冉珠轉過彎來,她腦中把能做出這種事來的人想了一遍,最終鎖定在長平郡主身上。
“不是長平。”梁淺音不用她說出口,就否認了她的猜想:“多半是袁白露,目的大概就是你說的表哥表妹。”
裴冉珠頓時來了氣:“我就說這個袁白露不安好心,身上一股子心眼子的味道,難怪她們三個人能玩在一起。”
至於袁白露為何會盯上裴淵,緣由是每個人都能想得到的。
裴淵家世,外貌,才學都是一等一,幾個女郎不會更加傾慕這般郎君?
兩人又嘀咕一陣,決定散學後去看望楚牡丹,然後將這件事告訴她,並讓她以後對袁白露多防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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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在府中養病的楚牡丹還在高燒不退中,迷迷糊糊,好不容易灌下去的退燒藥也吐出了大半。
好在她身邊的人早已經習慣,熟練地將她身上的衣服換了,又將床單換了一套。至於退燒藥硬灌下去不成,就換成了泡藥澡。
一番折騰下來,過了午膳楚牡丹的燒終於退了下去,人也慢悠悠的醒了過來,隻是整個人的精神很差,喝了幾口小米粥後又睡了過去。
榮慶太妃看到她能吃得下東西,心才放下些許,吩咐意綰居的人,道:“好生照顧著,吃著保證隨時有,都要新鮮的,不得有半點馬虎。”
阿荷應下,送榮慶太妃出了意綰居。
意綰居平日裡伺候楚牡丹的貼身婢女本是四人,再加上院子裡負責打掃的婆子、雜役有近十人。楚牡丹不喜有這麼多人伺候,阿荷是隨她入秦王府的人,兩人感情自然不一樣,她便成為了唯一近身伺候的婢女,也是意綰居裡一等侍女。
昨日阿荷和阿藕伺候楚牡丹幾乎一夜未睡,一直忙到現在。阿荷擔心晚上她家女郎還會發燒,這會兒便讓高個子蓮心和圓臉蕊兒近到跟前候著,照顧著女郎,她好下去休息一陣子。
蓮心和蕊兒好不容易有機會到主子跟前伺候,自然不敢有半點怠慢,儘心儘力的,小心翼翼地。
待到崇文館散學時,楚牡丹也睡了一覺醒來,由蓮心伺候著吃了些東西,又喝了藥,她接過蕊兒遞來的蜜餞才將口中苦味壓下去。
郎中得知楚牡丹醒後,上樓為她診脈,確認她問題不大,囑咐她多休息。
楚牡丹依靠在床頭,無力的點了點頭,她抬頭望向窗外的天,大雨不知何時停了,此刻豔陽高照,熱氣撲騰騰的從窗戶冒進來。
等郎中一走,楚牡丹讓人攙扶著她趴到了窗台上。
她的心疾自五歲開始就有,平日裡看起來沒有大問題,隻是每年總會因著雷雨天而生上幾場病。病時常來得猝不及防,整夜噩夢纏身,醒時卻想不起來半點,發繞便也是反反複複,要去她的半條命。
這個時候她寧願去國子監挨裴淵的罵,也不想困在府中,整日喝著苦如黃連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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