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的手拆了綁帶可以慢慢恢複活動,醫生囑咐青梅:“還是要好好照
顧你丈夫,骨頭目前長的不錯,若是長歪了得打斷重長。”
青梅緊張兮兮地記住醫生的話,出了門就要端著顧輕舟的胳膊走路。
顧輕舟打掉惺惺作態的小手,拉著她去供銷社買魚片去了。
到了一月二十日,陰曆臘月二十九。
顧輕舟開車帶著青梅和大哥大嫂兩家人回到東河村。
顧家大院難得熱鬨起來,門口掛著紅燈籠。
青梅忙著在炕頭剪窗花,小手忙的不行。廚房裡,趙五荷親自下廚,桌麵上擺著六菜一湯,三葷三素。
趙小杏和小燕一起把郭大爺和老毛驢拽到這邊,按著郭大爺的肩膀坐了下來,老毛驢則有一桶苞米粒吃。
“你們自己家人過年,喊我做什麼。”郭大爺快二十年沒過過年,到了顧家大院感覺拘束,嘰嘰歪歪地說:“我還是回去吧,讓老夥計代表我就行了。”
青梅來到堂屋喊住他說:“你願意教我倆姐妹念書,就算我們家的先生,把先生請上坐是規矩。”
郭大爺說:“先生個屁,我教的隨意,你們也彆這樣叫我。”
“不這樣叫你也行。”青梅嘿嘿笑著說:“郭老驢,吃頓飯要不了你的命,彆讓姐妹們瞧不起你。”
趙小杏也跟著喊了句:“郭老驢。”
小燕張了張嘴,做了個口型,到底不敢喊出聲。
郭大爺氣笑了:“我讓你們大逆不道啊。行,吃就吃,看我把桌上的全吃完一口不給你們剩。”
郭大爺怎麼說的,可惜年歲已大,牙口比不上年輕人。吃年夜飯的時候,排骨嚼半天放不下來。
趙小杏想笑不敢笑,用胳膊肘撞了撞小燕,倆人偷偷笑。
外麵的鞭炮炸開了花,今年行情比去年好,村子裡還有小孩玩上了竄天猴。吱溜一聲衝上天,陡然炸開,到是給村子裡增添許多熱鬨。
趙五荷晚上看著熱熱鬨鬨的一家人,捧著酒杯喝著喝著流下眼淚。
顧重山和顧輕舟兩個兒子一左一右扶著她回房間休息,等回來以後看到各自的媳婦都要站在凳子上對著劃拳。
郭大爺在一邊叫好,時不時往嘴裡扔一粒花生米慢慢用牙磨著吃。
趙小杏也喝了不少酒,拉著小燕畫大餅,說以後隻要姐妹不要男人,隻要金錢不要愛情。
小燕一小口一小口抿著酒,臉上兩塊坨紅,偶爾嗯嗯兩聲,左耳聽右耳冒。
她其實不知道自己有什麼遠大的目標。但知道高考真的放開後,她理解青梅之前為她們鋪墊的道路通
向何方。她下定決心,頭懸梁、錐刺股的學習,哪怕不為自己為了小梅姐姐,她也要學個出人頭地出來。
這一場酒如趙五荷所願,熱鬨極了。在上輩子死氣沉沉的顧家老宅裡,此時此刻充滿了生機。
******
1978年春耕。東河村集體土地上,知青們搖旗呐喊:
“勞動最光榮,勞動最偉大!我給勞動人民加把勁兒,勞動起來更有勁兒!”
青梅搖下拖拉機窗戶,探出頭喊道:“伍瓣,讓王麗雅上彆處喊去,吵死啦!”
伍瓣喊道:“不行啊,她非要給你加油,彆的地方她不去。”
正說著,王麗雅的一套口號喊完,往銅鑼上重重地敲了幾下,咚咚咚!然後還要轉過身,跟後麵站著的幾位新來的知青說:“把嗓子眼打開喊,都沒吃飯怎麼地?”
伍瓣跟她指了指青梅,王麗雅說:“對,一定要讓青梅同誌知道咱們的真心!口號喊道她乾完活兒為止!”
伍瓣:“.”你這輩子彆想跟青梅同誌交朋友了。
王麗雅看不出她在腹誹,又敲了幾下銅鑼,咚咚咚:“勞動最光榮,勞動最偉大——”
青梅捏著方向盤在地裡來來回回耕地,嘴裡嘀咕著罵著王麗雅。拖拉機剛剛過王麗雅身邊,銅鑼震的她頭疼。
遠處過來換班的趙小杏拿著汽水跑過來,坐上拖拉機把汽水遞給青梅,這時看著青梅的臉色發白:“你怎麼了?怎麼臉上一點血色沒有?”
青梅擺擺手,艱難地說:“我覺得有點暈,有些想吐。”
趙小杏一拍大腿說:“肯定是你這段時間沒有開拖拉機暈車了,你快讓一邊去,我來開。”
青梅也有這個意思,她是真的坐不住了。
轉彎的功夫,王麗雅又在田埂上敲著銅鑼給青梅加油。
青梅有氣無力地踩下刹車,趙小杏要跟她換位置,結果看到青梅跳下車跪在地上開始吐。
“你暈車暈的也太嚴重了吧!”趙小杏把汽水往擋風玻璃前放下,跟著跳下車跑到青梅邊上,看她雙手撐在土麵上,心疼地說:“手皮兒都得磨破了。”
青梅顧不上耳朵邊說什麼,後來似乎王麗雅跑過來,還想要敲鑼,被後趕過來的趙五荷一把搶走扔到地裡去了。
青梅暈乎乎地抬頭要給婆婆一個大大的讚,誰知道不抬頭還好,一抬頭天旋地轉,蹲著打了個晃兒摔倒趙小杏的懷裡。
“好閨女,醒醒啊!”
趙五荷都要瘋了,快五十歲的人,一把撈過青梅背
在背上跑的比誰都快。
“去醫院!來個人給我兒子打電話!”
不知道誰喊了句:“陳大夫在大隊醫務所呢!”
趙五荷理都不理,她閨女金貴著呢,怎麼能讓轉行的獸醫看。
青梅被顛的惡心,坐在農用車後鬥裡,腦門上被趙小杏敷了塊濕手帕。她覺得舒服了點,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醫院病房特有的消毒水味漫過鼻腔,刺激著青梅漸漸地醒過來。她恍惚地看著手背上紮著的點滴,一隻大手見她醒過來落在她額頭上:“感覺怎麼樣?”
青梅嗓子略啞地說:“你怎麼來啦?”
顧輕舟站在床邊,背後是窗外樹杈上的喜鵲啼叫聲。
他眼神之中有擔憂也有喜悅。
青梅抓著他的手腕搖搖頭說:“還是有點暈,不過已經好多了。沒剛才那麼厲害。”
顧輕舟說:“你已經睡了六個小時了。”
青梅咽了咽吐沫,顧輕舟把晾好的溫乎水遞給她,扶著她起來喝。
青梅潤了潤唇,跟顧輕舟說:“我是得了什麼重症了嗎?怎麼一下子暈過去了。以前我是不暈車的.”
顧輕舟笑了笑說:“是有點麻煩。”
青梅說:“你快告訴我。”
“咱們有孩子了。你跟我的孩子。”顧輕舟伸手撫在她肚子上說:“已經三個月,醫生說預產期在九月初,孩子目前很健康。”
青梅僵在床上,片刻後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說:“你再說一遍?”
“咱們的愛情結晶了。”顧輕舟苦笑著說:“醫生把我好一頓教訓,說你都三個月了我做丈夫的居然不知道,還讓你開拖拉機,參加春耕。多虧最近身子骨補的不錯,胎像很穩。要是換成虛弱點的婦女,孩子八成保不住。”
青梅張著小嘴,喃喃了半天,摸著肚子忽然說:“醫生當著彆人麵撩我衣服啦?”
顧輕舟失笑道:“是給你推到B超室看的,隻有醫生護士和我。”
青梅這才低下頭,不敢置信的注視著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