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固要了一口空氣後,把糞缸邊沿抓滑,又一次落入糞裡。不過,這一次下墜的高度不夠,沒能來到糞缸底,被乾糞殼過頭後,他雙腳一蹬,再一次冒出糞麵,抓住了糞缸壁。
為防止再次打滑,他把手在糞水下洗了洗。
向空氣中又要了一口氧。休息一下。
對,他要休息一下。他像潛水艇從糞水底冒出來接觸到空氣和陽光費了很大的勁,所以,要休息一下。
打兩個嗝。
自固泡在糞水裡休息一下,是在集蓄力量。從糞缸撐出身子是力氣大小和力氣方向的技巧活,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方麵的經驗。
因此還要休息一下。
第三個要務是出缸,也是最後一個行動。
現在,自固知道了什麼是浮力這一物理現象——“春江水暖鴨先知。”鴨子們最明白的生活常識。
抓住糞缸邊沿,身體在糞水裡一下下沉浮,通過蕩起的湧浪一撐,嘩啦——自固成功翻出陷害他的糞缸,來到周圍是陸地的一片天地。
鬆鼠們見到好友自救生還,嘰嘰聲裡伴著歡快的跳躍。
這個林子的鬆鼠,與自固有著悠久的友誼。應該是從自固來到這塊土地上算起,這片林子就有了鬆鼠。鬆鼠從沒見過人這種動物,所以對飛碟下來的自固沒有任何的警惕。也就是從這一天開始,他們就有了接觸,有了祖輩對自固好印象的遺傳。
自固沒有忘記朝糞缸罵一聲:“你嗎B的!”抹一把臉,看到天地變成了黃色。
帶著一身濃重氣味,來到村子正中,以多彩的麵孔佇立,自固不知道該把自己怎麼辦。
糞殼貼在臉上,身上有東西爬,傷心的自固在人們認不出他時說:“我是自固。”
“你是自固啊?你這是到哪去了?”
自固說:“我上廁所,木板斷了,落進了糞缸。”
人人捂著鼻說這怎麼可以,都不願帶到自己家給他洗滌。自固就隻有站著。
自固吐口水。叭!叭!吐出了蠕動的活物。
“我是自固。”
在以後的日子裡,自固的童心裝著布布。是布布用書包打開圍攻他的公雞,糞缸爬出來後,是布布拿著盆子帶他到河邊衝洗。
他可以不記住有幾條牛羊出村,但他牢牢記住布布有沒有上學,是不是還在床上睡懶覺。
多數時候布布被自固叫醒,這時村長和村長婆娘在地裡已乾完了一趟活。
布布不在的那些日子,村長到仙鶴鎮雙慶市尋找。自固就守在村頭,從早到晚的守著。
憂傷的在村口的黃角村下,望著延伸到大野儘處的土路,希望看到這條土路上走回來布布。
自固爬上村囗的大黃桷樹高喊:“布布——”
山聽見,雲聽見,可是布布沒聽見。
自固做了一個夢,夢見布布在大山的岩洞裡。自固立即跋山涉水去找她。
去大山的路布滿荊棘,自固的衣服褲子被刺拉扯,沾滿了蒼耳。
去的路上,自固的夢很清晰,岩洞是個什麼樣子,布布在岩洞裡的哪個位置,都記憶在他的腦子裡。可是雲翻過兩座山以後,布布的夢境消失了,布布所在的那個岩洞影子從自固的大腦裡退出了他的記憶。
到了夕陽西沉,四周模糊,很多實體變成影子時,自固仍然沒有找到夢裡的那個岩洞。
回到村子,人們又認不出自固了。
他一身是蒼耳,頭發上也裹滿垂吊著蒼耳,像皇帝頭上戴著的旒冕。這幅樣子在夜色到來前佇立村中,讓人很難識彆的去問他:“你是自固嗎?”
自固難過的說:“我到夢裡的地方去找布布,沒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