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麵對癲狂的生,周恒幾乎確認他已經被穢控製,畢竟在他的記憶裡,生一直是一個與人為善的濟世堂大夫。</p> 如果繼續這樣發展,生也有可能會化穢。</p> 看見如此架勢的生,槊逢也覺得有些異常。</p> “生兄,你聽我說,我也無法接受,但事實就擺在這裡,老板娘現在比我們還要痛苦,與其讓老板娘繼續受苦,不如讓她解脫。”</p> 槊逢深知雲容老板娘已經無法挽回,他隻能救回生。</p> 聽到槊逢的話,生不由得怔住,回頭看向雲容。</p> 與那空洞對視,生能感受到對方的痛苦,那是陷入極深絕望後,還在不斷掙紮,渴望希望的痛苦,但她還在掙紮,這就足夠了,自己會成為那希望,一定會。</p> 生再次看向槊逢,神情平靜了一些:“槊逢兄,相信我,老板娘還在掙紮,我要帶她走。”</p> “生兄!”槊逢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姿態。</p> “老板娘為我們做了這麼多,我們報答她的方法不應該是吊著她最後一口氣......”</p> 生突然打斷槊逢,語氣再次癲狂:“槊逢!你他媽怎麼也聽不懂,難道你所謂報答老板娘的方法就是殺了她?你他媽還是人嗎?槊逢!”</p> “槊逢...”雲容記憶裡埋藏的身影漸漸浮現,逐漸與麵前的人重合,但似乎有些不一樣,記憶裡,他們從不會爭吵。</p> 生突然全身顫抖一下,看著神情有些委屈的槊逢:“槊逢兄,對不起,我不該如此,但你聽我說,聽我說......”</p> 麵對態度一下軟下來的生,槊逢緩緩開口:“到底發生了什麼?”</p> “我,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突然就這樣了,我也不知道......”</p> 生按著自己的額頭,不斷搖頭,腦子裡麵一片混亂,自己明明已經規劃好了,怎麼變成這樣了。</p> 見生恍惚,周恒向前邁了一步,但被槊逢攔住了。</p> “生兄,彆再折磨自己與老板娘了......”</p> 生扶住額頭的手猛地一揮,再次變得癲狂:“明明是你們攔住我,是你們在折磨我們。”</p> 生與槊逢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地吵著,周恒試著插話,但他一開口生地狀態就會更差,他便不開口了。</p> 不應該,他們不會爭吵的......</p> 一幕幕畫麵在雲容麵前閃過,有生與槊逢第一次到自己茶攤時的場景,有槊逢進入壘荼門時與自己吹噓時的場景,有生拜入濟世堂時的畫麵,有自己,生,槊逢和素茗在望月酒樓喝酒時的記憶,想起了生與自己說過的一件件新鮮事......</p> 對了還有素茗......</p> 畫麵閃過,卻沒有生與槊逢爭吵的畫麵,一次沒有,他們為什麼爭吵呢?</p> 雲容放開自己抓著生衣角的手,看著自己乾枯黑色的雙手,雲容似乎想到了什麼。</p> 一抹血淚摻雜著雨水落在自己已經與人無關的手上。</p>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p> 他們在因為自己爭吵,他們不該這樣,他們不該這樣,自己不值得他們爭吵,自己已經是一隻穢了。</p> 就算是之前的自己,也不值得他們如此,更何況自己已經是一隻穢了呢......</p> 聲嘶力竭的生突然感受到自己的手臂不受自己控製,一根根黑發爬上了自己的手臂。</p> 生不再理會槊逢,扭頭望向雲容:“老板娘?你做什麼?你彆急,我們這就離開喚孽。”</p> 他的語氣很輕,擔心驚到雲容,但如此輕柔的話語落在雲容心頭卻是如此沉重。</p> 自己為什麼沒有早些遇到他呢?早在活著的時候......</p> 如今的自己怎麼配得上這樣的溫柔呢?</p> 雲容沒有理會生,用一根根發絲控製著生的雙臂,漸漸舉起了他手中的悌疫,對準了自己。</p> 見到這一幕的生額頭青筋跳起,感受到了雲容尋死的心態。</p> 他快速在心中默念起金光咒,念來一遍又一遍,直到體表暗金光芒覆蓋,這才能與雲容的力量抗衡。</p> “老板娘,雲容,你聽我說,會好的,會好的......”</p> 生一邊說著,一邊將對準雲容逐漸接近的刀刃拉遠。</p> 不遠處的槊逢見到這一幕想要上前查看,至少弄清楚狀況。</p> 而在他踏前一步後,卻被生厲聲喝止:“彆過來!”</p> 槊逢被迫止住腳步,周恒也拉住了對方。</p> 周恒對槊逢搖頭道:“他似乎在努力掙脫控製,我們再看看。”</p> 但槊逢此時無比揪心,他不想雲容有事,也不想生有事。</p> 無比巨大的力道拉扯著生的手臂,而生用儘全力與金光一同對抗著。</p> “雲容,不會有事的,相信我。”</p> 此時的生因為金光咒體內熱量快速流失,臉色逐漸蒼白,手臂不斷顫抖,他快撐不住了。</p> 生溫柔的話語紮在雲容心頭,後者什麼也沒說,隻是微微搖頭。</p> 生已經感受到默念金光咒已經沒有任何用處,自己體表的金光在快速消散。</p> 他用儘全身力氣。聲嘶力竭地喊道:“雲容!住手!”</p> 刀刃逐漸靠近雲容胸口,生卻看見雲容臉上露出了一抹如同生前的笑容。</p> “生。”</p> 她的聲音依然令人牙酸,但生卻似乎看見了希望。</p> “雲容,放開我,放開我。”</p> 雲容搖頭:“生,不要再與槊逢爭吵了,你們不是兄弟嗎?”</p> “好好,我們不會再吵了!”看著逐漸逼近的刀刃,生近乎崩潰。</p> “生,好好活下去,去開一家自己的店,茶店也好,醫館也好,去過更好的生活。”</p> “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我要在你的茶店旁開一家醫館啊,我們先一起去開茶店,好嗎?”</p> “生,去喚孽外麵看看,看看外麵的世界,看看所謂的仙人,如果可以的話,你也去當仙人吧,聽著多威風。”</p> “好,我去外麵看看,我去當仙人,我會找到將你變回來的仙法。”</p> 此時生身上的金光近乎消失,悌疫的刀尖已經沒入了雲容的胸口。</p> 生的聲音已經哽咽,為什麼自己能傷到雲容,自己明明沒有那什麼斬穢的能力,淚水混雜著雨水模糊了生的視野。</p> “生,你一定要轉世投胎,一定要離開這裡,回到陽間。”</p> “好,好,我會等到奈何橋修複,我會去投胎,雲容,你跟我一同轉世,去新的時代看看,好嗎?”</p> 悌疫已經沒入雲容的胸口,一抹黑血從雲容嘴角流出。</p> “答應我啊!停手啊!”</p> 雲容想起了自己記憶最終停留時,那道紅色的身影。</p> “生,小心,穿紅衣服的人。”</p> 話音剛落,生體內再也沒有了能供金光咒使用的熱量,覆蓋在他體表的金光驟然消失,他再也沒有抵抗雲容黑發的力量。</p> 悌疫透過雲容的胸口,徹底刺了進去,貫穿了雲容的身體。</p> 雲容借勢抱住了生,頭墊在生的肩膀上。</p> 生感覺自己的身體恢複控製,但也沒有力氣支撐他站立。</p> 生漸漸跪在地上,死死抱著懷裡的雲容。</p> 她的身體漸漸沒有了實體,漸漸變得虛浮。</p> “生,答應我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哦。”</p> “為什麼!為什麼啊!”</p> 生一隻手扶在雲容靠在自己肩旁上的腦袋上,無比痛苦,不知道自己在質問誰。</p> 生再也無法克製自己,痛苦的哭號。</p> 雲容的身體就像其他穢那樣,漸漸變成一縷縷灰色絲線,飄向天地。</p> 雲容靠著生的肩膀,感受著對方與死人無異的體溫,輕聲說道:“真想再和你們一同去望月酒樓喝酒啊......”</p> 生感受著懷裡的雲容逐漸虛化,徹底消失,隻留下了自己的鬥笠和蓑衣。</p> 雲容死了,那個在喚孽城中對自己最好的,善良的茶店老板娘死了,作為一隻穢死的,連化作聻的機會都沒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