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維萊特略一搖頭,禮貌地回道:
“商議之日在海燈節後第三天,依芙寧娜小姐的建議,在敲定交流項目前,應當對璃月風土人情有所了解,才能更好的……”
“啊——”芙寧娜苦著臉打斷他,“好了好了,我承認自己是聽著有趣,想提前來璃月玩幾天,拜托了,那維萊特,我不是故意偷懶的。”
那維萊特愣了片刻,朝芙寧娜臉上看去。
芙寧娜環顧左右,看天看地看雪花,就是不看他。
你以手握拳,抵在唇邊咳了一聲,掩去一絲笑意,道:
“璃月有句古話,叫既來之則安之,左右離會談也沒有幾日,兩位不妨在璃月小住一番,一年一度的海燈節盛典也是各國文化交彙之地,定能讓二位不虛此行。”
那維萊特歎口氣。
兩人一路走走停停,好幾日才趕到璃月城,會談在即,再回楓丹毫無必要。
“多謝您。”
你擺了擺手,笑道:“舉手之勞,眼下兩位打算去做什麼?”
那維萊特答道:“應芙寧娜女士之邀,前往觀賞璃月的話劇表演。”
“……”
你臉上的笑意一點點僵住。
芙寧娜眸子明亮,儼然很是期待。
“我在璃月的朋友說,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戲碼,要我一定要去看看,離小姐可有聽說?”
你乾笑兩聲,指了指某處。
“還有兩柱香時間,約莫就要開講了,現在趕過去應當來得及,在此之前,請容我多問一句。”你笑容不變。“不知芙寧娜女士這位消息靈通又熱心腸的朋友姓甚名誰?”
不知為何,芙寧娜有點脊背發涼,遲疑了一下,下意識道:
“胡堂主。”
哦,胡桃。
你略一點頭,笑著同兩人道了彆,轉身離開。
目送人影騰挪間,消失在曲廊深處,芙寧娜看向那維萊特,有點心虛。
“我是不是不該隨便將胡桃小姐的名字說出去?”
“那位女士並無惡意……您已經說出,便不必糾結於此。”那維萊特沉思片刻,“比起這個,我更在意她身上的氣息……”
“哦?那個啊,沒事的吧?”芙寧娜攤開手掌,“很顯然,離小姐確實不是普通人啦,我聽說璃月多仙人,說不定她就是呢。”
“……仙人麼,可她的氣息更接近魔神一些。”
芙寧娜不為所動,推著他下樓。
“魔神又不是薄荷,走著走著就能撞上一顆,指不定璃月的仙人就是這樣的——”芙寧娜催著那維萊特往說書的方向走,“表演就要開始了,聽胡桃小姐說這場一票難求,去晚了可就沒位置了。”
“嗯,但我仍堅持我的觀點……”
北風凜冽,呼嘯而過,將那聲音與雪塵一同卷起,逸散到熙熙攘攘的璃月城中,再尋不見。
15.最後一幕
“夫弈棋者,要專心,絕慮,靜算。”一枚白子落在棋盤上,一聲輕響,“……胡桃,你快輸了。”
“輸便輸了嘛。”胡桃坐在席子另一端,目光止不住往書案上飄,“又給客卿寫了信?”
你應了一聲,繼續在棋盤上演練攻守。
“客卿如今又不在,寫這麼勤快做什麼?胡桃瞧一眼棋局,“啪”地一聲落下一枚黑子,到底沒忍住好奇,“都講了什麼,能寫得這麼長?”
前幾日,胡桃見她往至冬傳信,算上一長串璃月問候語,也不過半頁紙。
“閒談趣事罷了,寫著寫著便長了。”
“哦?那為何不等客卿回來當麵說?”
一子落定,局畢。
“哄他高興。”你示意胡桃看棋局,笑道,“你輸了,至冬那邊就交給你了。”
胡桃先是呆了一呆,回過神,一雙紅眸瞪的滾圓,一把拽著你的袖子。
“阿離,你故意的!”
你雙眸含笑,抽回自己的袖子,慢條斯理道:“是你要拉著我對弈的,願賭服輸,胡堂主。”
言畢,拿起書案上的信,施施然離去。
“我去聽書了,辛苦。”
胡桃平白加班,無薪無休,怨氣能嚇跑三條街的死靈,重雲也甘拜下風。
……
茶樓。
歸終和歌塵在二樓雅間品茗,見你來了,朝你揮手示意,倒一盞新茶遞到你手邊。
你尋個位置坐下,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奇怪道:
“今日怎麼沒見說書先生?”
歌塵將一些糕點果子放到你麵前,道:
“據說這最後一場請到了雲堇登台,要多準備些時候。”
歸終托著下巴,一雙灰雀似的眸子直直的盯著你,等不丁開口。
“阿離,你將螭徹底斬殺了?”
你微一頷首,還未解釋,便看到兩人齊齊不讚同的目光,歸終更是直接撲上來,卷起你的袖子,指尖搭在你腕上。
你無奈道:
“沒事,不是我動的手……至少不完全是。”
歌塵微微蹙眉:“是請何人協助?”
“某熱心至冬執行官。”你等歸終收回手,才放下袖子,“他很特殊,受魔神殘渣影響不大,我同他訂下契約時已告知與他。”
“那也不用這麼著急。”歸終戳戳你的額頭,勉強放過你,“我看你肯定是怕鐘離回來訓你。”
“……開玩笑,螭這麼坑我,我當然不能放過他,鐘離還能攔我不成?”
“阿離,你看著我再說一遍?”
歌塵笑了,撚著兩枚蓮花酥,一人一個堵住嘴。
看在蓮花酥入口即化的份上,兩位魔神小朋友暫且休戰,坐下吃糕點。
歌塵的目光轉向你。
“聽煙緋說,你最近在和至冬做生意?”
你搖了搖頭。
“算不上,我對商賈之道不甚了解,隻是和至冬那位“富人”單獨談了一筆交易罷了。”
歸終露出一點同情的神色,沒等她開口,你神色平靜地接道:
“……乾什麼,我百忙之中專門去坑他一把也是很辛苦的,該寫的我都在契約中寫明了,上不上當還得看他自己。”
歸終想了想,讚同道:
“確實,若是你們倆一起生活,應當蠻燒摩拉的。”
你:……
你認為這個責任劃分有問題,能上訴嗎?
歌塵失笑。
窗外雪花無聲地飄灑,茶樓中支起暖爐,火盆裡的明炭燒出嗶啵的聲響,三人說笑了一陣,台上一聲驚堂木響。
茶樓一片寂靜,唯有說書先生語調時而激揚,時而低緩,將這最後一幕娓娓道來。
眾人都全神貫注的盯著台上,於是沒人注意到,二樓的一扇門窗悄然開啟。
來人一身風雪氣,許是怕擾了眾人,並未從前門進入,卻又因為壓不下的急切,隻得冒失地從窗扉而入。
你猛地回頭,目光穿透了雅間的珠簾,一眨不眨,看著淺淡日光投下的影子。
你窒息一瞬,幾乎以為是幻覺,一顆心臟好似被丟進了炭火中,不受控製的狂跳著。
想了千遍萬遍的時刻,到了此刻,腦海中卻什麼也不剩,隻有那一張描摹了千萬次的麵容。
隻有他。
全是他。
想見他。
下一刻,在歸終和歌塵錯愕的目光中,你想也不想,朝著長廊衝去。
目光相接的瞬間,一切都很近,卻又似乎很遙遠——遠到步履不停,走過三千年。
鐘離的外袍都被雪洇濕了,滿身風雪涼意,而這具身軀擬人的血管下流動的是熔岩,幾乎要將他焚燒殆儘。
她撲過來,山岩也要錯骨分筋,為一人彎下脊梁。
她就在他麵前。
你張開雙臂,用儘全力抱住他,他也同時收緊雙臂,攬過她的腰,將人緊緊擁入懷中。
台上聲音消泯,朱紅長廊黯淡,惟有彼此的氣息和心跳如此強烈,叫囂著占據了對方的五感。
此刻,萬物褪去聲色,世間的色彩是愛人的眸光,最重的聲響是心跳的共鳴,氣息紊亂,溫熱的皮膚遇上微涼的雪光。
肌膚相貼的瞬間,鐘離垂下頭,你微微仰起頭。
無需語言,暗示和任何形勢的交流。
他們隻是深切的,毫不猶豫地,同時吻向對方。
至此,三千年已過。
16.尾聲
雪勢愈發大了,要將這片天地,都覆成雪白的絲帛,寫上柔軟的詩篇。
“那邊的雪下得大麼?”
“下了一夜,山雲共白。”
女子笑聲清亮又柔和,像霧凇照陽,淌成一泓水波。
“漂亮嗎,我的故鄉?”
鐘離攬著她的腰,略一收緊,看著她順著力道,靠在他胸膛上,語調繾綣而低啞。
“風光旖旎,念起吾妻,愈發流連忘返。”
他垂下眼簾,眸光溫柔繾綣,一瞬不移地凝視著她。
“然,念及吾妻,思歸亦甚。”
你輕笑一聲。
“當歸。”
而後,再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