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盛夏的天光落在她臉龐上,斑斕樹影映在輕淺的琉璃瞳中,如此專注,如此執拗地同他索要一個答案。
想起深夜風雪勢大,他匆忙趕回璃月城,她不顧自己一身傷,將一盞熱茶放進他冰涼的手心。
想起灼灼焰火下,她笑意盈盈,體諒他辛苦,要犒勞與他。
分明她才是犧牲最大的人。
萬般奮不顧身,竟也得不到一個美滿的結局。
他隻想走得慢些,再慢些。
隻歎長階終有儘,日照金山,也不過片刻光影,轉瞬即逝。
他曾捫心自問:你是否見到了她最後一麵。
“是的。”鐘離望著盞中殘茶,褐色的茶水上浮現出一道小小的倒影,那倒影慢慢翹起唇角,眉宇溫柔地不像話,他輕聲道。
“是的,我見到她了。”
山巔異常安靜,茶水潑落在山石上,發出碎玉般的輕響。
鐘離收起茶盞,緩步像山下行去。
山遙路遠,各自珍重。
這是他贈予她的,無言的承諾。
……
地中之鹽。
晴空萬裡,白雲如綢;碧水無波,雪沫堆砌。
你提著裙裾,小心地繞過滿地瑩白——鹽神的隕落使得它們堆砌如雪,經久不化,惟有午夜時分潮水上漲,會攜走一分雪白。
再過千百年,這片地界仍會有鹽漬留痕。
魔神永恒。
水澤旁,一名女子臨岸而坐,長發如雪,披落肩頭,霜白尾端落在千萬瑩白鹽粒之間,好似一座雪雕。
你垂下眼睛,拂麵的風中裹了幾許鹽粒,你忍不住輕輕咳嗽兩聲。
聲音傳到岸邊,那人呆了呆,立刻站起身,玉白的小腿沒入齊膝碧水中。
四目相對,都沒開口說話。
你心裡歎口氣,幾步走到岸邊,將手伸到她麵前。
“乍暖還寒的時節,不宜鬨水。”
你捉住她泛著涼意的手,力道柔和地引她上岸。
她順從地任你牽著,雙眸一眨不眨地看著你,眸光錯愕。
“阿離?”
你便也望著她,眸中流淌著輕淺的春風,雖未發一言,眸光卻比平日更溫和。
女子微微一怔。
“你怎麼會來這裡?”
日光傾落,石頭被照的暖洋洋的,你拉著她尋一塊平整的岩石上坐下,聞言反問道:
“我不能來麼?”
女子略顯慌亂地擺擺手。
“我並非此意,隻是以為……”
她沒再說了。
你沉默一會兒,目光落在她臉上。
“我來悼念鹽之魔神。”你臉色平靜,“赫烏莉亞逝去之時,我在璃月養傷,未能趕來,多有怠慢。”
女子微微睜大眼睛,半晌,溫柔一笑。
“她不會責怪你的。”
你看她一眼。
“嗯,我知道。”你突然湊近,抬手幫她整理一下衣襟,“她從來不會責備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