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微微皺眉,於隻有一麵之緣的你們,這不是個合適談論的話題。
“鐘離先生何意?”
他像是沒想到你這般反應,愣了一下,燦若星辰的眸子黯淡下來,卷翹濃密的長睫掩去他灼然金眸,不透半點思緒。
期許如冰雪消融,徒留寒涼。
良久,他嘴角輕輕扯了一下,眉眼沉靜,看不出笑意,神情卻很溫和。
“抱歉,是我失態了。”
你沒有應聲。
心中那股酸澀倏然暴漲,如雨後春筍,再潮濕厚重的泥土都鎖不住這澎湃的感情。
將破土。
你想問他,你的妻子離你而去,你怨她嗎?
可你不必問。
他眸光沉靜,澈勝秋水,倒映著霓裳花瀲灩緋色,其中柔情繾綣,不言自明。
他不怨。
隻是這樣一想,便叫你心尖發顫,像是被一把尖刀捅穿,五臟六腑都絞在一處,叫你萬世輪回的好定力都險些潰散。
怎麼這樣痛?
你太久不曾如此心緒跌宕,以至於頓感狼狽,草草將書生的意識推到台前,把這段記憶灌給他。
書生雖有些茫然,倒沒有那麼些雜亂思緒,借著你殘餘的氣勢,兩人又客套幾句,鐘離便告辭離開了。
他目送鐘離高大挺拔的身影被蔓延的夜色吞噬,舒口氣,邊按著方才記憶,去尋合適的旅店,邊在心裡呼喚。
“大人?大人?”
“……彆吵。”
你的聲音有些沙啞,因痛苦而生出幾分不耐。
“你明日去尋個學館當教書先生去,好好揣摩一下鐘離所言,應當足以在璃月立足。”
這語氣跟托孤似的。
書生愣了一下,忙問道:
“那您……”
“我要沉眠。”
你打斷他,隻覺神魂欲裂,幾乎要壓製不住靈魂深處湧動的狂潮。
你不認得鐘離,卻知道自己愛他。
何其荒誕。
你不敢猜你同他的關係……你不敢猜你是不是“阿離”。
你什麼都不記得,卻知道他很重要。
他太重要了,他重要到一個照麵,便幾乎擊潰你所有防線,塵封的記憶如滄海一粟,竟要輕易被人撈起。
你齒間滿溢血腥氣,身子一陣陣發顫,你不敢睜眼,不敢分心,甚至連呼吸都忘卻,牙齒直打顫,五指張開,攥緊寬袖,不願其中金光發覺絲毫不對。
“我……需沉睡很久,未危及生命……不要喚我。”
你死死咬著下唇,血氣愈濃。
“以及……不要再見鐘離。”
你一狠心,左手並起兩指,點在自己眉心,銀光閃爍,寒如冰雪,撲朔朔落入你額間,心口尖銳的疼痛逐漸淡去,四肢百骸如寒冬臘月浸透霜雪的木石,冰冷僵硬。
那將要破土的記憶沉寂下去。
不能在此時取回記憶,覺醒權能,否則魔神覺醒的餘威,頃刻間便能撕裂書生羸弱的凡軀,或許會在璃月城炸開也說不定。
還好,不曾惹他生疑。
你不可能以這種形態留在此地,亦或留在他身邊。
若無緣,便不要予人希望,若有緣,輪回終了自會再見。
你這樣想著,心中安定下來,最後瞥一眼書生倉惶擔憂的麵色。
臭小子,活不到壽終正寢看你不削死他。
你昏睡過去。
天穹灰蒙,呼嘯的寒風中夾雜著細雪。
書生不知所措地應了一聲,腦海中便徹底沉寂下來。
你如夢般降臨,又如風般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