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誰人夢醒(2 / 2)

坊間所傳未必皆是謠諑。

你後知後覺,你也許是喜愛他的,隻是那喜愛躲在敬仰的輝光下,一度被掩去了身形。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不外如是。

管他君臣有彆,流言蜚語。

這世間走一遭,萬般不由人,唯有這顆真心,完完整整屬於自己。

你要為自己而活。

心知鐘離不會醒來,你肆無忌憚地盯著他難得柔和的眉眼,心中簇起一縷火焰,那火貪婪而饜足,烈烈的火舌舔舐著心臟。

你念頭通達,正是肆意的時候。

你順著自己心意,抬手就拂開鐘離額前墨色的碎發,俯身印下一個輕盈的吻。

夜風吹開沉悶的空氣,吹得雲霧一般的濃密長睫顫了顫。

滿庭寂靜中,惟有淅淅瀝瀝的雨聲連綿不絕,空氣中泛起潮意。

漸濃的鬆針清香中,情緒大起大落後,你感受著掌心的溫熱,呼吸漸緩,眼皮沉重。

少頃,你終於支撐不住,腦袋一歪,靠著床頭昏睡了過去。

雨聲漸漸止歇,叢叢幽竹透下清涼的濃蔭,青石台階下響起兩三蟲鳴。

不知何時,那始終緊錮著的手悄然放鬆。

門外的樹乾上一簇簇藍盈盈的流光閃爍,枝條無風自動,枝葉濃濃,一場雨過後,萬物生機盎然。

融金般的葉片卻違反了時令,悄然落下。

不一會兒,枝繁葉茂的古木安靜下來,在稀疏的蟲鳴中,仿若霧靄靄中看不真切的山水畫,在雨後氤氳的水汽中,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

醒過來的時候,鐘離身體僵直,一動不動,目光落在半敞的窗前,雨洗後的翠竹葉片碧透,浮動著明亮的日光。

天色還早,滿城安寧。

房間裡有清淺而均勻的呼吸聲。

鐘離眸光轉動,循聲看去。

一道身影盤腿坐在床邊,側對著他,伏在桌案上休憩,燭燈早已熄滅,少女的發髻如夜晚行色匆匆,遺失了一片月光,泛著珍珠的光澤。

藏青色的絲絛垂到腰間,蒼翠的尾端正落在他手心,卷翹的眼睫上金光閃爍。

鐘離怔怔地出了一會兒神,直到一陣晨風吹過少女輕薄的春衫,不禁在睡夢中皺了皺眉。

他驚醒過來,坐起身,托住她的肩膀,堅實的手臂輕柔地抱起少女,猶豫了一下。

框框幾聲,突然有人敲響院門。

鐘離一聲不吭,將少女放在床上,從衣箱中翻出一套素淨的被褥,壓下心底紛亂的思緒,手指輕撫少女的被角,把角落壓平。

她坐了半宿,他想讓她好受一點。

門外的人耐心地等著。

鐘離去應門,敲門者是一貫的儒雅親和,那人沒有開口,隻是朝他笑了笑,眼下一圈淺淡的黑青。

與之相比,身側的男人神采奕然,一雙龍目金瞳淩厲如舊,炯炯有神。

晨光熹微,青石板鋪就的官道上清清冷冷,鐘離瞥了他一眼。

“沒休息好?”

“昨宵雨蕭蕭,徹夜難眠。”

若陀咳嗽了一下,猶豫道:

“摩拉克斯,你可還記得昨夜種種?”

鐘離有些心不在焉,琢磨了一下,方才搖搖頭。

“幾杯茶水過後,便記不大清了。”

……那就是隱約還記得。

若陀嘴角抽了下。

也不知道這兩人誰更倒黴些。

“你還真是……算了,你居然也會被蒙住,該說她本事太大呢,還是某些人太過偏縱……”

鐘離沒說話,整理了一下衣襟。

若陀瞧他一眼,意有所指道:

“昨日我觀星算時,借伏龍樹休養生息,也隻見她扶你回來,之前如何,我也不得而知。”

鐘離停頓一下,道:

“如此,便與我說說吧。”

兩人不一會兒就走到了玉京台,直到六司門前,方才分彆。

一路上若陀字斟句酌,聲音乾澀,越說越懷疑是自己眼花。

前日開發布會肅清謠諑的是誰來著?

記不大清了,乾脆默默掩去這段吧。

鐘離靜靜地聽著,麵色平靜。

月海亭前,若陀看著男人高大挺直的背影走下石階,一身飛揚的玄色衣袍被升起的天光舔舐。

“摩拉克斯。”

他突然開口叫住鐘離。

鐘離回頭看他,若陀笑眯眯地朝他眨了眨眼。

“岩石尚可有心,你亦是如此。”

鐘離沒有出聲,眼睫低垂,望著腳下地磚,不透一點思緒。

良久,鐘離淡淡地嗯了一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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