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手上戴這麼大的鑽石,不累麼!”

“哇,這麼綠的翡翠,就是傳說中的帝王綠吧!”

“好粗的金鏈子啊,出門不得帶四五個保鏢。”

……

放在平時許鶴池早就忍無可忍,可是在眼下這種壓抑環境中。

對方聒噪粗俗的話語,卻恰恰能夠分散注意力,讓他不必太在意彆人目光。

“我當是誰呢……”

一陣冷嘲熱諷的尖銳女聲響起,打斷李慕秋自娛自樂與許鶴池沉思。

二人紛紛看向來人。

對方一身粉色衣服,擠壓著熱辣十足的事業線,嬌小玲瓏的臉龐,杏眸惡毒瞪著許鶴池。

“你是她殺父仇人麼?”李慕秋低聲詢問。

“……”

許鶴池一個眼刀讓對方乖乖閉嘴。

“鶴池表哥,昭輝過生日·你就來露麵。我請你去打高爾夫,你怎麼三推四阻的。”

“不想去。”許鶴池冷冷回答。

請一個殘疾人士去打高爾夫,還是腿部殘疾的人。

李慕秋現在可以肯定,有病的不一定是許鶴池,但麵前這個“粉紅牌雞毛撣子”一定病的不輕。

“原來表哥不喜歡高爾夫啊,那騎馬怎麼樣?”

許莉莉嘟著嘴巴,故作天真,還提高聲調,瞬間吸引眾人目光。

所有人一時間好奇的紛紛看向這裡,有好事者已經開始小聲交談。

“不怎麼樣。”許鶴池咬牙道,周身氣息冷的不能再冷。

許家產業正在上升時期,有些東西沒必要為了一時氣憤,就不管不顧後果。

“那足球?籃球?羽毛球?……”許莉莉不依不饒。

麵容笑顏如花,可未及眼底,反而能沁出毒汁似的。

如此厚顏無恥之徒,可算讓李慕秋開眼界,小心低聲嘟囔。

“你算個球。”

許鶴池挨得近些,目聰耳明,自然落入他耳中,一下子就被逗笑了,嘴角彎彎上揚輕微弧度。

這在許莉莉看來,簡直就是莫大恥辱。

我穿著大紅衣服在你墳頭蹦迪,你告訴我接著奏樂接著舞。

這“奇恥大辱”憋屈的小姑娘耳紅臉燥,竟然一步衝上前來,想推翻許鶴池輪椅。

還好李慕秋眼明手快,立刻反應過來,護住許鶴池。

“我去。”李慕秋生氣道:“你彆太過分啊!”

這要是自己家小屁孩,早就讓他體會一下生活的毒打了。

“莉莉。”

許父看戲看夠了,終於開口調解。

“彆和你表哥鬨了。”

“鶴池,莉莉性格外向活潑,你讓著她點。”

許母立刻附和,給始作俑者開脫罪行。

這二人一套騷操作下來,看的李慕秋目瞪狗呆。

原來藝術真的是高於生活,但源於生活啊。這麼多年世家豪門電視劇、小說原來是真的。

“許鶴池。”李慕秋突然低聲好奇道,“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撿來的。”

不是撿來的,可能是領養來的。

這熟悉的套路,不就是假少爺在豪門中受儘苦楚冷眼麼!

“……”

許鶴池一時無語,無奈於對方黑洞般想象力。

“我先走了。”許鶴池淡然說道。

既然已經露過臉,也不怕落人口實。

說罷,示意李慕秋推著輪椅離開。

許昭輝突然從人群中衝出來,停在自家二哥麵前。

笑嘻嘻的天使笑容,鑲嵌著天藍色童真般眼眸,讓人一看喜愛之情就油然而生。

李慕秋還沒來得及誇幾句可愛,隻見……

他突然從身後掏出一把水槍,對著許鶴池褲腿就是一頓滋水。

取笑的大笑回蕩在廳堂之中。

“二哥尿褲子嘍!”

“二哥尿褲子嘍,羞羞羞!”

……

許母趕緊衝過來,抱住自己寶貝小兒子,佯裝生氣的讓彆胡鬨。

可受害者,也同樣是她的兒子。

“哎喲,小輝就是太調皮了。”許母趕緊調解。

“鶴池,你是哥哥,就彆和他一般見識。”

“昭輝就是被我寵壞了。”

……

周遭人也開始做起“聖母”,紛紛開口勸說許鶴池。

讓他原諒一個孩子的“無心”之舉,畢竟對方隻是個孩子。還是個長的可愛,會討人歡心的“好孩子”。

可在場鬨劇中,明明許鶴池才是受害者。

就因為對方是孩子?

所以就該原諒惡行、惡性與惡語、惡童麼?

李慕秋再次被豪門三觀刷新三觀,驚得目瞪狗呆。

在他印象中,敢這麼皮的娃,那可是要喜提男女混合雙打。

許昭輝躲在許母懷中,朝許鶴池擠眉弄眼做著鬼臉,無情嘲弄。

笑嘻嘻的像個“小天使”。

純真藍眸倒映著許鶴池冰冷的臉,他像一隻被踩到尾的貓。

突然炸毛。

不過李慕秋更願意形容為:突然發瘋。

內心最醜陋的想法,被人冰冷漠視。

“他不過就是個殘廢,怕什麼!”

“不是你們說的嗎,他腿都斷了。”

……

天真無邪的孩童音,回蕩在寂靜廳堂,化作利劍,捅穿許鶴池單薄身軀。

狠狠地,不留一絲一毫餘地。

“昭輝,彆說了。”許母捂住愛子的嘴。

好看溫和的杏眸注視著許鶴池,話語極儘抱歉,卻也毫不走心。

更像表麵工作、體麵。

“鶴池,你彆生氣,這孩子從小就是直性子,又被我寵壞了。”

“昭輝本性不壞。”

……

李慕秋一低頭,看到許鶴池握緊的拳頭指甲發白,青筋暴起。

閉眼深深地猛吸一口氣,李慕秋突然睜開眼睛,眸子明亮的駭人。

“既然沒爹沒娘,那我就代為管教了。”

在眾人還在反應這句話時,他長腿一邁,已經將許昭輝整個人扯出來。

趁對方驚恐之際,快速奪過水槍,對著許家最寶貝的金疙瘩就是一桶亂滋。

啪!

末了,還附贈許少爺尊貴嬌臀一計鐵砂掌。

“哇!哇”

響聲、哭聲貫徹大廳,所有人回神,吃驚不已。

“這人是二少爺的仆從!”

“大概是二少爺的授意吧。”

“這二少爺平時那高冷勁,還以為不聲不響呢,原來隔這等著呢。”

……

麵對眾人議論紛紛,又把臟水潑在許鶴池身上。

李慕舒在心中最後緬懷一下五險一金,打敗無數競爭對手才得到的好工作。

激情開麥。

“彆他喵覺得是許鶴池指示我,他算老幾也配指揮小爺!”

許鶴吃聞言,歪頭,一雙大眼,滿臉疑問。

“我就是單純看不慣你們這群人美心惡的醜人!”

“你說誰醜人!”許莉莉激動起來,被說到痛處。

沒辦法,她這一身科技含量太高,就原身來說確實是醜人。

“沒說你,你來乖乖閉嘴,非要出來挨罵,真以為自己是天上仙女啊。我告訴你,你給仙女提鞋都不配。就你這長相,安心做個洗腳婢吧!”

“不識好歹,也敢在許家撒野!”許父怒火中燒。

“非要我說你是吧,兩個孩子都是你親兒子,彆人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他喵的直接偏心到太平洋。”

“彆人是心長在左邊,所以偏心。你是心長在腳底板,有眼無珠啊!”李慕秋繼續怒懟。

“本來不想說的,但我一個外人都看不下去了,你們自己可長點心吧,彆他媽就當小兒子是個人。”

……

眾賓客自持素質高尚,德行舉止優雅。

遇上李慕秋這種潑皮無賴般的連環轟炸,根本就無力反駁。

頂多說出口就是一句:這人素質好低。

從不內卷,向來外耗的李慕秋微微一笑:誰在乎啊。

“彆他媽把我和許鶴池捆綁銷售,就你們家這樣的彆說給錢,倒貼小爺都看不上。”

眼看局麵再發展下去,恐釀成大禍,許鶴池立刻扯扯李慕秋衣角,低聲細語。

“差不多得了,鬨得太難看,不好收場。”

李慕秋一想也是這個理。

他孤家寡人一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大不了被辭退?

但許鶴池不一樣啊,他一個身嬌肉貴的貴少爺,還是個殘疾人士。

真要被許家逐出家門,難不成自己帶著他天橋底下要飯去。

這麼一想,李慕秋立刻好聲好氣起來,“許老板。”

不知道叫什麼,總不能喊許爸爸吧。

“今晚此情此景,讓我情緒有些激動,不好意思擾了貴公子生日聚會。”

說完還有模有樣整個彎腰九十度的鞠躬道謝,彆提多真摯誠懇。

就在許莉莉要絕地反擊之際,隻見李慕秋起身抬頭,一臉愁容,眸蘊清淚。

“我從小就沒有家人,看到你們一家五口就特羨慕。人活這輩子,錢一點都不重要。”

錢非常重要!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啊!

“最重要的是什麼!是一家人相守相知相暖,從一無所有到家財萬貫,隻有家人才會一路相隨。”

話音一落,燈火闌珊璀璨下,兩行清淚順著少年倔強臉龐落下。

在空中閃爍著微弱光芒,像夜星微閃明亮。

氣氛陷入一時低沉中。

“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李慕秋再次深深鞠躬,推著許鶴池在眾人注視中走出許家主廳。

67慕秋

許家大宅外,林間小道,夜風婆娑撫樹,燈影斑駁。

“你……還好……吧。”許鶴池試探關心。

“哎喲我去!小爺這演技,這小眼淚流的,不去做演員可惜了!”

“你沒哭!”許鶴池震驚道。

這關心白瞎了,浪費感情。

“我真哭了,這小洋蔥圈挺辣人眼。”

“洋蔥圈?”許鶴池好奇道。

這關洋蔥圈啥事?

“你看!”李慕秋如同獻寶般,從袖兜掏出一個洋蔥圈。

“剛才全靠它,才有我神之一淚,逆轉乾坤。”

……

許鶴池再次確定:不要靠近傻·逼,會有被傳染的風險。

“你弟過生日那麼快樂,怎麼能不讓你也開心開心呢!”

李慕秋靈機一動,想到個好地方。

“嗯?”許鶴池有些抵觸與反感。

許鶴池一直停留在自己搭建的舒適圈內,不會有任何人打擾他,也不會有任何人看出他內心無比的脆弱。

“嘿嘿,準備好,咱們出發了。”

李慕秋燦爛笑意的臉,像冬日暖陽般,扒開迷霧,滲透暖意。

說完,已經自顧自地將許鶴池抱上汽車後座,仔細收好對方折疊輪椅。

原本已到嘴邊拒絕推脫的話,此刻,觸及到李慕秋期待目光時,內心又退卻半步。

他似乎在作出妥協了……

盤山公路蜿蜒綿亙,夜風吹拂起許鶴年頭發,露出飽滿額頭。

他緩緩地將手伸出去一點,穿過指隙的風,帶著自由氣息,沾染著解除束縛的快-感。

“真好啊。”許鶴池低聲說道。

“這算什麼!回頭我帶你去跳傘、去滑雪。”

去發瘋。

去肆意揮霍著青春與活力。

去補充從未擁有的快樂。

“謝謝。”

許鶴年素來隻會冰冷吐槽的口中,竟然還能說出這種話,讓李慕秋有些愣神。

“不客氣,少爺!”

李慕秋開口帶笑,露出一口白牙,夜風灌進微開車窗,墨發風擺間,眸子間閃爍著不羈。

許鶴池莫名心情更好。

少年們,如同夏日微風,無拘無束,自由自在,飛馳在人生道路。

大約一小時後,李慕秋才駕車到達山頂。

許鶴池頭顱微偏,淺靠著車椅微眠。蹙起的眉頭,在睡中也不放鬆。

“嘖,這豪門少爺連睡覺都不得安寧。”李慕秋吐槽道。

隨即,餘光一瞥,見著路邊草叢狗尾巴草,眸子亮起,正好作弄作弄。

薅著一根狗尾巴草拿手裡,捂嘴悄聲打開許鶴池的後座車門,跟個偷雞摸狗賊似的。

悄聲將草放到許鶴年鼻下,一點一點來回輕微擺動。

和逗狗沒差。

李慕秋強忍著笑意,就差憋出內傷。低頭捂著嘴,嘎嘎悶笑幾聲。

一抬頭。

闖進夜幕星河下的一雙冰冷藍眸中,竟勝萬千星星璀璨半分。

“嘿嘿,這狗尾巴草長的挺彆致。”

李慕秋吹著口哨,裝出若無其事樣像,尷尬找借口。

“……”

許鶴池眸光冷淡,微涼夜風中,盯得人雞皮疙瘩直冒。

“好吧,我就是有點手癢。”

李慕秋將狗尾巴草叼在嘴邊,有一下沒一下咬動著,夜風拂過。

白衣短袖滾動輕蕩,劍眉星目肆意正盛,正少年,正青春。

最重要的是……

許鶴池目光緩緩移動,不經意停留對方健康的雙腿上,眸底慢慢泛紅,在清透月色下,微微閃光。

“我等會帶你逛夜市吧,可好玩了,吃的也多。上次我去玩,還有人表演噴火呢!”

李慕秋自顧自說個不停,半天後,終於用不太靈光的反射弧反應過來。

氣氛似乎有些壓抑……

“我以前不開心就跑這來,隻要大喊幾聲,好像就能高興點。”李慕秋試探說道。

許鶴池微微偏頭,錯開對方探尋猜測的目光。

“你沒心沒肺還會不開心?”

一開口,依舊犀利毒舌的讓人想揍他一頓。

“哎呀!”李慕秋原地炸毛,立刻提高音調。

“我今晚可是俠肝義膽救你,你還說風涼話,人心不古啊。”

說罷,還要故作痛心被傷到一半,用拙劣演技硬生生表演出來。

“……”

許鶴池這次沒有熱辣吐槽,反而嘴角微揚起一個不容易被察覺的弧度。

“哎,你笑了!”

李慕秋突然正經,眉開眼笑道,緩緩說道。

“笑了就是開心了,從今天開始不許再皺著眉頭,冷著眼,像個七老八十的小老頭!”

“你說誰小老頭!”

這下子,換許鶴池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下子炸毛反駁。

“好好好,我的好少爺,我是小老頭,我是小老頭行了吧!”

李慕秋用哄孩子的方式,將“小老頭”名號攬在自己身上。

“這會還早,咱們啊去逛夜市,好吃好喝伺候下五臟廟。”

說完,直接推著許鶴池準備轉戰夜市。

可憐許鶴池一個“身殘誌堅”的殘障人士,硬生生在:不去!不去!的拒絕聲中,喪失主權。

被李慕秋連哄帶推,直接打包送上車,哪裡還容得他拒絕。

“夜市能有什麼好逛的。”

高貴豪門少爺許鶴池,已經開始嫌棄起來了。

“俗話說,香香不怕巷子深。”李慕秋邊開車,邊回答道,打個哈欠,又趕緊揉揉臉,又瞬間精神百倍。

許鶴池素來冷清慣了,此刻車廂內沒人說話,竟然也未覺得尷尬。

倒讓他沉下心來,透過昏黃車廂燈,與車外一閃而過的照明燈。

白黃交錯燈光閃爍間,略顯老成的稚嫩俊臉上,是不容忽視的自在自由、灑脫肆意。

李暮秋。

許鶴池將這個名字放在口齒間默默咀嚼幾遍。

一個富有詩意的名字。

人間向晚,山河慕秋。

光聽名字,似乎會覺得是一位文藝青年,穿著雅致,行走秋山之中。

或歌或舞、或坐或看。

興起時,賞山色而出妙章佳句;

興落時,攜秋風淺酌綠蟻新酒。

可李慕秋本人呢……

靜若呆瓜,動若瘋兔。

正在沉思的許鶴年,突然被李慕秋美妙歌聲所打斷。

“如果我是一隻火鳥……”

這才是李慕秋,靜若呆瓜,動若瘋兔。

剛才的錯覺,果然是今晚和傻·逼接觸太多的緣故。

許鶴池如是想到。

不過半小時車程,二人便到達夜市中。

燈火通明,煙火亂竄,夜風中夾雜著無數交雜的氣味。

路兩旁是看不到儘頭的小攤販。

火苗舔著鍋底熱辣翻滾炒飯,一串串肉串在火爐上滋滋冒油,一把椒鹽配辣椒,熱度持續上升,香味直衝鼻腔,往頭頂直冒。

“怎麼樣熱鬨吧,饞了吧!”李慕秋煞有其事的驕傲介紹。

久居深宅的小少爺,肯定是第一次見,看還不把你直接拿捏下。

“……”

許鶴池冷眼旁觀,心中非常嫌疑。

毒舌歸毒舌,但基本素質還是有的,不想掃傻子的興,才硬生生用違心主義,從嘴裡擠出倆字:

“還行。”

事實證明,針對隻有一根筋的傻·逼,迂回戰術根本沒用,就得直言直語,彆怕傷害對方玻璃心。

不然後果就是……

“吃吧!”

李慕秋熱情地將一碗螺螄粉放在許鶴吃麵前,還貼心將筷子準備好。

許鶴池帶著質疑目光看向李慕秋,無聲詢問:你確定這玩意能吃?

“正宗螺螄粉,老板拿手絕活,不嘗嘗多可惜!”李慕秋鄭重點頭。

許鶴池眨巴眨巴眼,微微低頭湊近,鼻翼輕輕聳動,瞬間皺眉。

一股子衝味直上天靈蓋。

“你自個吃吧!”許鶴池是真嫌棄。

“要不試試其他的!”李慕秋耍寶似,從身後拿出一份炸螞蚱。

“我去,你屬豬的啊,什麼都吃!”

這視覺衝擊力太大,許鶴池一下子沒“矜持”住。

“我警告你,李慕秋最好離我遠點,等下彆怪我翻臉不認人。”

“試試啦!”李慕秋笑著逗弄對方,不亦樂乎。

一向冰冷的臉,此刻也顯示出著急。

推拉糾折之間,許鶴池輪椅失衡滑行,一下子壓到身後正想走過的人。

“我去,哪個不長眼的東西,這哥們剛買的鞋!”

富二代馮勇富一手拿著奶茶,一手挽著兄弟,正高談闊論周末去哪電魚。

沒想到,一口奶茶沒喝,剛買的鞋子沒走熱乎。一道輪椅壓上來,名牌鞋瞬變地攤貨。

“不好意思啊!”李慕秋放下粉,趕緊道歉。

始作俑者許鶴池依舊麵冷眼冷,高貴的小少爺可說不出對不起這種話,

更彆提當著這麼多人,被圍觀的像個猴子。

“媽的,你什麼態度。”

馮勇富將奶茶塞兄弟手中,卷上衣袖,擼起拳頭,準備大乾一場。

“馮哥,算了算了,咱再買一雙。”立刻有人拉住他,並小聲在耳邊說話。

“馮叔才剛關你禁閉,算了算了。”

馮勇富一想,為了雙鞋子再惹自己親爹發火,冒著被打斷腿的風險,確實不太值當。

“臭小子,今天算你倆走運!”拿過奶茶,猛吸一口,才說出這麼一句狠話。

“……”

遇上這麼一個耍寶人物,許鶴池、李慕秋相視無言,不自覺露出笑意。

“彆看著唬人,這位傻子富二代可不敢動手。”老板突然插話。

“怎麼說?”李慕秋趕緊詢問,力作吃瓜第一人。

68直球洋洋

“這位馮公子小時候腦袋就不太靈光。”

“不太靈光?”李慕秋小聲嘟囔。

“哎喲,就是個傻子。”老板一拍大腿。

“這看著也不傻啊。”李慕秋回想剛才對方言行舉止。

“頭一次看著正常罷了。”

聽到這裡,李慕秋與許鶴池對視一眼,並未發表任何言論。

有這個插曲,許鶴池也沒了再吃飯的欲望,二人便沿著河堤開始散步。

許鶴池輪椅是自動,沒想到李慕秋偏偏要推上來,揚言要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

“今晚……謝謝你。”

醞釀許久之後,許鶴池終於決定將這句話說出口。

夜風微撫河堤垂楊柳絲,來回搖擺間,像極許鶴池此刻心情。

可等了許久,都未聽見身後的人回應。

一回頭,對方正戴著藍牙耳機齜牙咧嘴刷視頻呢。

笑得真難看。

“馮少爺,把兜裡錢交出來。”

一陣嘈雜聲音傳來,吸引住許鶴池目光。

尋聲望去,夜色籠罩之下,人影聳動,似乎在進行一場霸淩。

“喂,李慕秋,前麵有人打架!”

許鶴池一個手肘向後捅去,將李慕秋從小視頻中驚醒。

“我去,法治社會還敢光天化日搶劫!”

李慕秋正義心瞬間爆棚,急忙將手機一股腦放在許鶴池懷中,長腿一邁大步跑上前去。

仗著出其不意,他兩腳三圈就將幾人扯開,立刻把受欺負看著人高馬大的受害者護在身後。

“媽的,以多欺少!”

身後人的聲音好熟悉,李慕秋一回頭……

謔,這不是剛才被高貴許少爺壓到鞋子的人麼。

李慕秋偷偷低頭,視線關注在對方的鞋子上,隻見一道黑色輪胎印外,還有踩踏印。

“還有同夥!”霸淩者聲色高揚。

李慕秋轉正身,目光如炬,高聲道:“接著喊啊,我們已經報警了,不怕坐牢你就接著叫。”

此話一出,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哪裡還敢再放肆,夾著尾巴趕緊跑了。

“你沒事吧!”李慕秋關心馮勇富道。

馮勇富拍拍身上,揉揉臉上挨了兩拳的淤青,從褲兜裡掏出一疊紅票子。

“沒事,就這麼幾個人還想搶我錢,做夢!”

李慕秋看見這麼多現金,眼睛都直了。

也不怪彆人搶你了,這麼多現金帶身上,這不得多雇幾個保鏢。

“我請你吃串喝酒。”馮勇富爽快道。

“還給你。”許鶴池輪椅停在李慕秋麵前,一把將手機塞到對方懷中。

冷清麵孔上眉毛微微一挑,狠狠地瞪了李慕秋一眼,竟自顧自的開著輪椅向前走去。

李慕秋看著懷中手機,一拍腦袋終於反應過來,為何許鶴池突然生氣。

剛才遞手機給許鶴池時,李慕秋忘記鎖屏。

而手機中,是他作死犯賤拍攝許鶴池的小視頻,還配了個極其歡樂的音樂。

“少爺,我的親少爺,我的好少爺,我錯了。”李慕秋趕緊跟上去。

邊追邊喊,彆提多“深情款款”。

“我錯啦,真的錯啦。”

……

聽著聽著,許鶴池冷清目光中也浮現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像冬雪消融,桃花漸開。

嘴角微揚起一個弧度。

“你彆跑啊,我可以請你喝酒啊,不吃串,涮火鍋也行啊。”馮勇富一拐一瘸跟著二人。

河堤散步的大爺大媽紛紛側目:現在小年輕真會玩,還追著輪椅跑呢。

半小時後,燒烤攤旁。

許鶴池皺著眉頭,看著衛生堪憂的烤架,他指揮著輪椅微微後退半步。

“吃!喝!炫!”

馮勇富說完短短三個字的時間,已經將李慕秋麵前的碗堆滿了。

還趁機擰開一瓶礦泉水,小心翼翼放在許鶴池麵前。

許鶴池不好駁一個傻子的麵子,順勢拿起喝了幾口。

“今天晚上,謝謝你了。”馮勇富語氣豪邁,以礦泉水代酒,哐哐一口喝半瓶。

“兄弟。”李慕秋讚賞的高舉礦泉水瓶。

小水瓶一撞,硬生生有種武林同道中人相見恨晚,如今終於能結伴兄弟的感覺。

如此良辰美景,馮勇富本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原則,一通電話,將自己小團體人悉數叫來。

不一會,熱鬨的路邊攤間,人聲鼎沸起來。

聊天嘮嗑、吃串吹牛……

煙火裡所有人歡聲笑語的麵容,洋溢著由心而生的開心。

許鶴池覺得這一夜很奇妙。

上半夜他還在許宅中,看著所有人虛與委蛇,承受著彆人捉弄諷刺。

下半夜,他已經在毫不起眼的路邊攤上,感受到人世間溫暖的一麵。

傻子馮勇富,沙雕李慕秋,以及周圍這些叫不出名字的陌生人。

他們並未因為是殘疾人,便處處小心翼翼,帶著所謂同情心來行尊重之事。

對殘障人士最大的尊重,不就是放棄所謂的“有色眼鏡”,不要把他們當做殘障人士。

尊重比同情心,是更高等級的愛。

“哢!”

隨著李瓊風導演一聲令下,這一幕結束在眾人歡笑臉龐上。

一結束,劉洋就和個小太陽似的,蹦躂到許舟麵前,眉眼彎彎,極其討喜。

“許哥,累不累啊。”

沈舟微笑安撫,“才這麼點拍攝內容,要對你哥有信心啊。”

話雖如此,可劉洋到底不放心,又是多番叮囑。

李瓊風聽的耳朵要起繭子了,終於開口。

“劉經紀人,沈舟又不是玻璃做的,彆整天瞎擔心。與其擔心你哥,不如擔心下你的黑眼圈吧。”

“啊?”劉洋立刻拿出手機,瘋狂照,“我的黑眼圈真的很重麼?”

李瓊風煞有其事點頭,轉過身,在紙箱內翻找半天,將一盒眼霜獻寶似遞過來。

“用好多年了,壓箱底好貨啊。”

“真的?”劉洋半信半疑。

“不信,你看我眼睛啊,半點細紋沒有。”

說完,還煞有其事將頭伸湊過去,好讓對方仔細觀察。

劉洋用上微博吃瓜的精神,隻見李導雖然年齡老大不小,可也算實打實一枝花。

尤其是一雙大眼平時藏在眼鏡後,加上氣質略猥瑣,人又喜歡佝僂著。

可這會子單把其中一個單品拎出來看,那也算秋水杏眸,如盛一彎月色於其中,溫光柔色。

“你最好是真的!”劉洋帶著豔羨吃下這一波安利,“再給我幾盒!”

“嘿嘿,沒問題。”李瓊風鏡片後眸光一閃。

旁邊副導演脖頸子一涼,被李瓊風長手一撈,搭上肩膀,貼著耳朵說道。

“把那個眼霜代言給劉洋安排上。”

“這……這不太好吧。”副導演推辭道。

導演,知道你窮瘋了,但吃相彆太難看,手彆伸太長啊。

“這麼多年了,我一直都很相信你,這點小事我信你!”

那雙一貫溫和的眼睛,此刻充滿著掩飾不住的信任和讚賞之意。

“行吧……我……我試試。”副導演忐忑接下重任。

劉洋剛收完禮,準備去後台找沈舟。

沒想到剛到門口,就見到一個略微熟悉的身影,劉洋思索片刻,並未看出。

又往那邊走了幾步,才發現原來是個自己的老熟人。

“月辰哥。”劉洋不由自主露出開心笑容,“這麼晚你怎麼還在這。”

“我們劇組也是剛收工,我順便過來看看你。”魏月辰語氣溫柔。

“月辰哥。”劉洋好奇詢問,“你是不是演男一啊,不要肯定是男二。”

男一男二這種角色對於以前的魏月辰來說,不算難事。

可是現在竟也是要看彆人眼色的。

“都一樣,混口飯吃。”魏月辰語氣微微低迷。

劉洋雖說偶爾神經大條些,但此刻也敏銳意識到自己說錯話。

“那些是導演給我的東西,據說可好用了,月辰哥你試試。”

說罷,連讓對方拒絕的機會都沒有說出口,已經將東西硬塞到他懷中。

“你以前那麼幫助沈哥,這些個小東西不算什麼。”劉洋繼續說道。

魏月辰眸光微暗,臉色不變,依舊眉眼溫柔。

什麼是幫助?

給錢給財?救人一命?

還是說做個知心大哥哥,隻需要付出言語上的關懷,就能讓對方感激涕零說出:你真好。

魏月辰喜歡做個偽善者。

利人的同時,更加利己。

可是沒想到會遇到劉洋這個例外。

他熱忱、活潑開朗,更重要的是與沈舟之間的感情,好到讓他覺得惡心。

一個偽善者,在最純粹的感情麵前,見到自己醜陋臉嘴。

“沈舟呢?”魏月辰關心詢問。

“我哥可能是有事先回去了,他最近總是神神秘秘的。”

“沈舟最近發展的很好,演技各方麵都變得和以前很不一樣。”魏月辰注意著對方臉上細小的變化。

似乎走進一個死胡同,非要在這裡麵找到半點不是,方能得到半分快感。

“嘿嘿,我也覺得沈哥現在這樣很好,我倆都商量好了,等以後退圈了,就去開個館。”劉洋並未藏著掖著,直接打直球。

本來就心懷坦蕩,又何須多番算計。

“你願意一輩子跟著沈舟?”魏月辰心底酸澀,語氣也加重幾分生硬。

“那是當然。以前沈舟不好的時候,我都沒有好好幫過他,更何況未來可期,前程似錦。”

劉洋笑了笑,開始暢想未來日子的美好藍圖,嘴角笑容不自覺又加深幾分。

“是呢……”

燈光昏暗的角落,魏月辰半臉隱藏在黑暗中,深邃目光籠罩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淡淡哀傷。

69寄餘生

劇組外,一輛低調奢華豪車內,沈舟一上車就扯下口罩,摘下帽子。

“等久了吧!”

“剛到。”晏銘舟低沉嗓音在密閉車廂內,像大提琴淺音回旋。

前排司機一時語塞。

推掉兩個會議,提前做好造型,提前到場半小時。

上班也沒見您提前來啊。

“喝點水。”晏銘釗遞過一瓶水。

“謝謝。”沈舟接過,眉眼彎彎帶著笑意道謝。

忽然想到聽劇組工作人員說今夜有花燈遊園活動,沈舟忽然來了興致,急忙開口建議。

“我帶你去看花燈吧!”

“花燈?”晏銘釗重複道。

他其實想沈舟早點回去休息,可是在觸及對方眸中無數期待後,到嘴邊拒絕的話,又偏偏說不出口。

“對。”沈舟上下打量一番晏銘釗,搖搖頭,“你這身造型不太行,一眼就看不出器宇不凡啊。”

前排司機內心吐槽:好幾個W的專業團隊打造的造型,上一次見到晏總這麼重視,還是在商會上。

張口來來的彩虹屁,雖然不走心,但也讓晏銘釗開心。

一小時後,被沈舟塞進漢服化妝造型體驗店的晏銘釗姍姍現麵。

幕簾輕晃,修長有力的手指緩緩撩開,寡淡燈光下,也能看出指尖微泛光澤,更遑論劍眉星目。

“哇塞!好帥!”

“網紅還是藝人啊?”

周圍已經有人關注到晏銘釗,並低聲討論,花枝亂顫。

晏銘釗身穿飛魚服,寬肩窄腰,行走之間衣袂搖擺,足見意氣風發之姿。

“晏總這一身當真是俊啊。”

沈舟戴著口罩低聲打趣,素來清脆的聲音此刻甕聲甕氣,有些呆萌可愛感。

“古裝劇沒有你簡直是種損失,不過還好有我。”

沈舟自信滿滿,拿過一旁擺放的扇子,手指輕巧靈活玩弄於五指之間。

周圍人看的眼花繚亂,趕緊大呼厲害的同時拍攝視頻。

看有人拍視頻,沈舟一把抓住晏銘釗的手腕,帶著人跑出店鋪,徒留司機結賬。

二人出來時,恰逢月明星亮,有人表演吐火。

隻見那人一口老酒噴吐上去,無數火花瞬間炸開,如火蛇吐信,將四周照得極亮,周圍人大聲叫好。

見狀,晏銘釗怕不安全,反握住沈舟的手,將人拉扯靠近自己,深邃雙眸中已有焦急之色。

“小心。”

沈舟猛然碰上寬實胸膛,一下子抬頭。

因戴著口罩的緣故,晏銘釗所有的注意力反而都被對方一對清眸吸引。

黑黝黝眸子中,倒映著一輪高懸明月,如潺潺春水。繼而,眉眼帶笑微彎。

晏銘釗手上用力,將人攏進幾分,低頭,一吻似水如雨,輕落眉眼間。

溫潤唇溫,一觸即離。

是小心、是愛意。

沈舟看著晏銘釗,抬頭摸摸額頭,早已消散的溫度還停留著灼手的感覺。

心跳莫名漏一拍。

“晏總這算吃豆腐麼?”沈舟逗趣說道。

“嗬。”晏銘釗並未回答,隻是低笑一聲。

沈舟感受到對方胸腔的震顫,拉開距離,轉移話題道:“我們去橋那邊放花燈吧。”

說完,帶著人到河對岸。

晏銘釗點頭答應,還在賣燈攤上買了個兔子燈,遞給沈舟。

“我都多大的人,早不玩這個了。”

沈舟嘴上說著拒絕,可心裡卻是實打實喜歡。

武俠世界中,自己養的小徒弟,不就是一下山就非要纏著買個兔子燈麼。

還非得讓沈舟拿著。

問他為什麼?

小徒弟揚起一張稚嫩小臉,雙頰微紅,有些不好意思:“這樣師傅就不怕黑了。”

沈舟哈哈大笑,“你師傅我是天下第一劍,還怕黑麼。”

思緒萬千之際,手突然被對方握住,將兔子燈握進手中。

“拿著吧,你就不怕黑了。”對方低沉說道。

彼時,此時。

他人,此人。

沈舟心生疑惑,隨著這段時間的接觸,麵前的人似乎已經與自己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緣分。

冥冥之中,一根細線,串連起過去、現在以及未來。

“晏……”

詢問的話,還未說出口。

表演者又是一口老酒噴吐,火花炸開,眾人叫喊。

“你要問什麼?”等歡呼聲漸漸褪去,晏銘釗方才開口。

“沒什麼。”沈舟微微搖頭,露出釋懷一笑。

是與不是,這個答案不是應該自己用心去尋找麼?

既然已經作出選擇,就彆患得患失,舉棋不定。

“你笑什麼?”

晏銘釗眼尖,又或者他的眼神從未遠離過眼前人,便好奇問道。

“我想通了一件事。”

“什麼事?”

“昨天無法更改,未來遙不可及。”

沈舟向前看去,暖黃燈火映照下,眸底正閃爍著溫柔光芒。

“隻有現在才屬於我,所以更該好好珍惜。”

沈舟轉過頭,正對上晏銘釗目光。但見深邃眼眸中,溫和注視著自己。

仿佛看著他的全世界。

“走吧,放花燈去嘍。”沈舟握著兔子燈,朗聲說道。

夜風輕揚,明月高懸,皎潔如雪。

二人一路走來,晏銘釗高大威猛,一身飛魚服似青鬆如竹。沈舟雖戴口罩遮臉,但周身氣質不俗。

紛紛引人側目誇讚。

“想許什麼願。”晏銘釗將一盞花燈放入沈舟手中。

沈舟低頭盯看半天,嘴角微揚。抬起頭,注視著晏銘釗,用隻有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緩緩說道。

“那便許……江海寄餘生吧。”

最後三個字,被他咬得重。

晏銘釗目光炯炯,透出難以掩飾的驚喜,心跳的有些厲害。

寄餘生。

短短三字,不言而喻。

隨後沈舟低頭,捧著花燈,到橋下水平流緩處,將它小心翼翼放下。

看著花燈平穩漂浮向遠方,沈舟目光悠遠,遙祝他人。

“你呢?”沈舟站起轉身,拍拍手,“不放一個麼?”

“我心願已經達成。”晏銘釗將兔子燈遞給沈舟,“不能再貪心多要了。”

“什麼美夢這麼快就成真了!”沈舟接過燈籠,好奇打趣。

“說出來又怎麼會靈呢。”

沈舟無奈一笑。

出任ceo,走上人生巔峰,迎娶白富美。

作為本市最有錢的鑽石王老五,晏銘釗已經輕鬆拿捏住其中兩條。

至於剩下的……

“這上麵看河燈好漂亮啊,來快來。”

晏銘釗回神,尋聲望去,沈舟已經跑到橋上,提著個兔子燈,蹦跳間正揮手招呼。

晏銘釗無奈一笑,眉眼寵溺溫柔,長腿一邁,跟上人去。

橋麵之上,視野開闊,順河道望去,燈火闌珊水紋蕩漾,波光粼粼。

“好多河燈啊。”

沈舟微微探出身子,指著穿橋洞而過的河燈,喜笑顏開。

“注意安全。”晏銘釗貼心提醒。

“沒事。”

沈舟爽朗一笑,將兔子燈塞到對方手中。整個人趴在護欄之上,認真觀賞。

這麼多河燈……

小徒弟見著,一定會很開心吧。

他素來就是個貪玩小屁孩。

回想在武俠世界中,作為天下第一劍的沈舟,不勝其煩索性找個山頭當起隱士。

沒想到上山途中,遇到有人棄屍。憐憫孩童可憐,便將人帶回山中。

最終,一師一徒在與世無爭的荒山野嶺中,過著雞飛狗跳,粗茶淡飯的日子。

如今想來,最快樂的就是帶著小徒弟下山除惡,賣兔子燈、糖葫蘆、放荷花燈了吧。

隻是可惜,那孩子先天不足竟已到無力回天之地,饒是天下第一劍又如何。

故事結尾,一師握一劍,一山守一墳。花開花落處,醉臥春風雪。

“有人落水了!救命!”

“快來人,有人落水。”

……

著急雜亂的呼救聲從橋下傳來,沈舟尋聲望去,神色鎮靜。

橋梁之下,一名孩童正撲騰身子,奮力向岸邊伸手。霎時間水花四濺,呼救不斷。

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隻感覺有道黑影從身旁掠過,極快地跳入水中,已抱住孩童。

“沒事了,好樣的!”

“快幫忙!”

岸上眾人見人已獲救,高懸到嗓子眼的心終於安穩放在肚中。

沈舟仔細護好孩子,將他交到醫護手中,並謝絕到院詳細檢查。

“小夥子好樣的。”

“你沒事吧?”

關心讚美聲夾雜人聲中,吸引周圍人駐足觀看。

有幾個天天上網衝浪的眼尖年輕人,立刻認出人群中的沈舟。

此刻,沈舟的口罩早不翼而飛,淩亂頭發緊貼著額頭,水順發梢滴落,雙眸濕潤,一件單薄濕衣勾勒出精瘦身形。

再細聽眾人你一句我一句,也將事情經過了解大概。

“有人落水,沈花瓶不摻一腳就算好了,還會下去救人。”趙婷嗤笑不已,“一定是擺拍吧。”

“擺拍也好,真心也罷,至少人沒事,他沈舟也敢真跳真救。”舍友隨意點評兩句,沒走心。

“真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多人喜歡他!真三觀跟著五觀跑!”趙婷依舊不依不饒。

舍友白眼一翻,自顧自的玩手機,向前走去。

“你彆走那麼快啊,等我發個貼罵他,天天就知道擺拍,作妖造假。”

趙婷邊說邊打,手上速度飛快,頃刻就組織好長篇大論,附帶“打假”沈舟為博熱度,恬不知恥再作妖。

一打開微博熱搜。

#沈舟 見義勇為#

#沈舟 救人落水#

……

如此多熱點,出現在熱搜上。

趙婷趕緊打開評論區,狂刷。

沒想到評論區內畫風一致,根本沒有所謂的黑粉言論。

此刻她才發現,發博感謝稱讚的號,基本都是官號。

等於正麵說明不是炒作,不是假料。

趙婷握著手機,一時迷茫呆住。

思索半天,找到沈舟微博號,看著毫無營業的微博,果斷點擊關注。

70貓撓人

趁著化妝準備的功夫,李瓊風招招手將副導演叫到麵前。

副導演見他一臉凝重,說大事的表情,急忙左右看看,確定沒有人後,壓低聲音開口。

“導演,咋啦?”

“我讓你辦的事,你辦的怎麼樣了?”

“你放心吧。”副導演成竹在胸的保證。

李瓊風微微一笑,“你做事我一向都是很放心的。”

聲音中充滿著信任與肯定,讓副導演驚訝之餘,尚且感動幾分。

副導演聞言,立刻回以一個感激微笑,內心暖流湧動。

看著副導演走遠的身影,李瓊風微抬眼鏡,鏡麵反射一縷弧光。

“李哥。”

錢鐸澤像隻耗子,突然就竄出來。

“我還不知道你有這忽悠人的本事啊。”

“滾,我頂多就是忽悠過你。”李瓊風毫不避諱。

“哥,你都不裝一下麼?”錢鐸澤一雙深情藍眸注視著他。

“還不滾去化妝!”李瓊風一腳輕踢在他小腿上。

不疼,不重,像隻貓不高興要撓人一樣。

“好好好,我這就去。”

那雙深邃藍眸眸子中,仿佛一片無垠海洋,充滿著無儘深情。

每當視線投落在自己身上時,李瓊風都能感受到那份深沉的愛意,真摯的關懷。

隻是可惜,物是人非的故事中,他早已不是被摸一下臉,都會害羞的不知道說話的愣頭青小子。

今天將要拍攝的內容是李慕秋被辭退後,二進許家。

夜幕低垂,天空被一片淡淡的黑幕覆蓋,星星點點的燈光在遠處閃爍,如同繁星落入人間。

微風輕拂,帶來一絲涼意。

扒牆爬上陽台的李慕秋拍拍手,拍拍屁股上的灰塵。

透過陽台鎖好的門窗,李慕秋看到許鶴池正在書桌前看書。

他似是疲倦了,便取下眼鏡放置在一旁,閉上雙眼,放鬆片刻。

——叩叩

幾聲輕扣玻璃的聲音在陽台響起,許鶴池睜眼,操控著輪椅轉身,就看見李慕秋一臉笑的開心。

“你怎麼上來的。”許鶴池打開鎖,不解問道。

“當然是爬上來的啊,你當我是超人會飛麼。”

李慕秋笑的開心,急忙從縫隙之間擠進去。

“你……”

許鶴池趕人走的機會都沒有。

“這麼好的夜晚,看書多無聊啊。”李慕秋看了一眼書桌上的書。

亂七八糟像蚯蚓一樣的文字,看不懂。

“你以為我和你一樣,能想去哪就去哪麼?”許鶴池沒好氣說道。

“怎麼不能!”李慕秋反而激動起來,“你又不是沒手沒腳的。”

他一點都不避諱在許鶴池麵前談及一些敏感詞語。

反而是從心底認為隻是坐輪椅罷了,又不是癱瘓在床,要死不活的。

“我不想去。”許鶴池有些抵觸。

有些界限,他從來都不敢跨過,怕一跨過,就會上癮。

自己隻是彆人生活中的一個過客罷了,又何必製造羈絆,日後隻會徒留傷感。

更何況,自由更是一種能讓人上癮的東西。

“彆啊,看在我是幫你才被辭退的麵上,走唄,哥們帶你去吃肉喝酒。”

李慕秋開始打感情牌。

“一口肉而已,誰稀罕似的。”許鶴池興趣了了。

“走吧走吧,我帶你去。”

李慕秋說完就不管許鶴池拒絕,直接推著輪椅往電梯口走去。

“李慕秋,你放開,我警告你!”

“你給我把爪子放開。”

許鶴池就差破口大罵,鬨騰半天不見家中伺候的人到來,心裡涼了半截。

“大少爺,我們真的不管二少爺麼?”伺候的人小心翼翼問向許家大少爺。

許鶴年眸子微閃,淡然道:“不用管。”

沒想到自己隻是出國幾日,家中便鬨出如此多的醜聞。

許鶴池就算斷腳下癱,也是他許鶴年親弟,哪裡容得被人隨意欺負了去。

“這位李先生帶著二少爺出去,我們也不管不顧麼?”下人再次忐忑問道。

“不用管。”許鶴年說道。

也就這愣頭青似的小子,能讓自己弟弟那張冰山臉上有點人氣。

而且……

許鶴年嘴角上揚掛笑。

真要是許鶴池不喜歡,早就叫人把李慕秋扔出去了。

李慕秋如入無人之境,輕易就將許鶴池帶出來。

二人剛到門口,前來接應的馮勇富已經等候多時。

此刻,他正和一眾兄弟吊兒郎當的抽著煙斜靠在牆邊,三三兩兩說著話。

硬生生把原本冷清的大門口,整得像菜市場一般,好生熱鬨。

“怎麼這麼多人,你們要聚眾鬥毆?”許鶴池一臉嫌棄。

“我們請你去吃燒烤。”

馮勇富人高馬大,將煙頭按滅在垃圾桶裡,走到許鶴池麵前,指了指一群人。

“……”

許鶴池操縱輪椅轉頭就走。

速度之快,在李慕秋看來,簡直像逃命。

“彆走啊。”馮勇富一隻鐵腳卡住輪子,根本不讓許鶴池走。

二樓陽台,許鶴年將所有一切看在眼中。

不用猜都知道,此刻許鶴池的臉上一定好看極了,肯定不是那一張冰山臉。

就這樣,許鶴池被一夥年輕人連哄帶騙,連拉帶拽帶到了燒烤攤前。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一群人。

許鶴池看著擺放在自己桌上盤裡的烤串,嫌棄的拿過水杯喝了一口。

“你確定這玩意能吃?”許鶴池低聲對李慕秋說道。

“那必須是能吃且好吃啊。”

夏日傍晚,燒烤攤煙霧繚繞,熱鬨非凡。

李慕秋看過來的臉上洋溢著純真笑容,眼睛裡閃爍著對生活的熱愛。

他隻是穿著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手裡拿著一串剛烤好的肉串,正大口咬下去,滿足地咀嚼著。

“巴適得很。”

學得不像的一句話,說完朗聲大笑。

這樣爽朗笑聲感染了周圍的人,大家都忍不住跟著笑起來。

單純的笑容,就像是這個炎熱夏天裡的一股清涼,讓許鶴池不禁感受到生活的美好和簡單。

“那我試試吧。”

他拿過一根尚且看得過去的烤串,躊躇數秒後,在眾人起哄聲中,終於下口了。

“味道如何?”李慕秋趕緊詢問。

“味挺好的,就是煙熏味有點重,可能是碳不好。”許鶴池煞有其事作出點評。

他目光真誠,完全沒有矯揉造作的裝腔。

也許正是因為如此,大家都隻當這位許家少爺因為腿上毛病,自小就養在籠中。

這種路邊攤貨色,沒準還是第一次體驗呢。

“多吃點!”

馮勇富聽到他說好吃,直接薅起一大把,全放在許鶴池碗裡。

“這些全部給你吃。”

馮勇富憨厚一笑,接觸下來看著確實有些呆傻,但一點不影響他待人交友時所展現的豪邁。

“謝謝。”許鶴池由衷直言。

“以後我們天天帶你出來玩!”李慕秋高興道。

燒烤攤燈光映照著一群少年的臉龐,他們的眼睛明亮而多情,笑聲肆意而豪爽。

許鶴池第一次感受到:原來自己也可以像個普通人一樣。

並不是在許家屋子裡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照顧,背後四下議論時的可憐有錢人。

“謝謝。”

許鶴池臉上難得綻放出溫暖笑意。是發自內心的喜悅和滿足。

“你再謝來謝去,這串就不好吃了。”李慕秋遞過一串烤蝦。

“嗯。”

燈火繚繞,燈光昏黃。

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

隻剩下少年們這份簡單的快樂。

他們的笑容,他們的歡樂,都將成為這個夜晚最美好的風景。

代價就是,許鶴池剛回到許家不過半小時,急性腸胃炎發作。

身嬌肉貴的小少爺,乍一下吃了路邊接地氣的東西,還被馮勇富壓了一杯冰奶茶。

半夜被送醫院,許母還要陰養了一句:“就你事多,就會麻煩彆人。”

大兒子許鶴年也不慣著他親媽,開口就是一句:“沒人求著你來。”

許母乖乖閉口了。

這三個兒子,老大一身反骨,老二是個殘疾,還是乖寶老三最得她心。

許鶴池在醫院住了一晚,非要回家。倔得像頭想撞南牆的牛,根本不聽勸。

大哥許鶴年本來想把人罵一通,可當目光觸及對方雙腿時,又想起是因為自己才成這樣。

到嘴邊罵人的話,又硬生生吞回肚子裡。

隻能請家庭醫生居家照顧。

第二日清晨。

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在房間裡,給房間帶來了一抹柔和的金色。

許鶴池緩緩睜開眼睛,從沉睡中蘇醒過來,臉上帶著疲憊,眉頭微蹙,似是尚有痛感。

一旁伺候的人已經極其有眼見似的,走上前來,準備伺候許鶴池起床。

也幸是生在鐘鳴鼎食之家,否則還真養不起這個大少爺。

“你怎麼在這!”

許鶴池一聲驚呼,將靠近過來的人狠狠推開。

“李慕秋?”

不確定的喊出聲。

“我在啊。”李慕秋被推開也不惱,露出燦爛笑容,“好久不見啊。”

許鶴池白眼一翻,“你在這乾嘛?”

“這不是很明顯的事麼?”

李慕秋向後退幾步,雙手展開,將全部展示出來。

許鶴池看著對方得體的許家仆從衣服,瞬間明白。

這人是來伺候自己的……

一種不好的念頭,從心底升起。

許鶴池拉過被子,蓋住殘障的腿,聲色冰冷,連一雙藍眸都像冰。

“許家,不需要你,你出去。”

李慕秋明顯一愣,笑意瞬間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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