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沒有任何同情的平靜表情。
一片黑暗中,女孩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媽媽,媽媽,”她小聲哭著,“你在哪兒啊?祭典就要結束了,為什麼不來接我?”
忽然一雙手從後麵抱住了她。
“對不起,對不起!是媽媽來晚了對不起!”
女孩的眼睛亮了起來:“媽媽!媽媽,祭典就快要結束了,我們再去那邊看一看吧?”
盲眼的婦人有些傷心地笑著:“祭典已經......結束了哦,我們一起回家吧?”
“但是,”女孩看了看昏暗的前路,害怕道,“那邊很黑的啊。”
婦人抱起女孩,輕聲安撫:“沒關係的,媽媽會陪你一起走。”
“嗯!”女孩抱緊媽媽的脖子,聞著熟悉的、安心的味道,“我要永遠和媽媽在一起!”
兩人就這樣消失在了黑暗中,身下是無儘的烈火。
*
據說那個村子之後還發生了暴亂,隱部隊的成員被揪著領子大吼“山神大人死掉了的話我們之後該吃什麼活下去呢”之類的話。不破其實並不怎麼在乎他究竟從鬼的手上救下了什麼樣的人。他隻是遵循著自己內心的意誌,將獵鬼、尋找那個紅發惡鬼當做自己前進的目標,並為此付出全部的努力而已。
不破曾經能夠看到來自人的“惡意”,他可以通過這樣獨特的視角躲避一些傷害,但同時也讓他的世界隻有善與惡之分。可是隨著年齡的增長,他漸漸看不見人身上的“惡意”了。這樣的變化曾讓他無比害怕,因為他無法再通過這樣的方式來規避傷害。
槿知道了他的變化,也知曉了他的恐懼。
【所有人都是由一部分善、和一部分惡同時組成的。但是,人們更多的時候不是在做善事或者做惡,而是漠然視之。‘他人的事情與我何乾?’恐怕大部分人在大部分時間裡都是這麼想的吧?所以,重要的不是彆人如何,而是自己是怎麼想的。你此刻選擇行善、還是作惡?又或者隻是選擇視而不見?】
【我想彌補過去,所以我想要行善。但我不會要求千裡和我一樣,因為在我心裡,家人才是最重要的。隻要你們平安健康,不會因為自己的選擇而痛苦後悔,無論怎樣的未來我都可以接受。】
正如槿的勸誡,不破不再去關注人的善惡之分,他開始接受人類的複雜多變,開始用心去觀察他人、與人交往,而不是僅僅通過“惡意”來甄彆他人,簡單的將人分歸為善、惡兩類。替彆人決定生活方式是一種傲慢的行為,在不正確的身份下試圖教化他人也是一種愚蠢的自大,所以他也不會強迫他人遵守自己內心的道德準則。
不破或許會在抉擇的路口搖擺,可一旦確定了方向,就絕不會再輕易動搖。
“那個婆婆在我們離開後就去世了呢......”石田陽和心情有些低落,不過他很快就重新振作起來,“千裡君,我一定會成為柱,然後保護大家的!我們一起加油吧!”
柱,應該是很厲害的人才可以擁有的稱呼吧,像是矢吹真羽人那樣強大又富有安全感。
“嗯,一起加油吧,陽和!”
不破和石田陽和在半途中道彆,二人分開前往不同的任務地點。獵鬼人的工作是不斷地斬殺惡鬼,儘管他們一刻不停地趕往任務地點,但每月還是有源源不斷的有關惡鬼傷人的報告被送往鬼殺隊的本部。
一隻脖子上係著紫色結穗的鎹鴉落在寬闊的院落內。
矢吹真羽人端正地跪坐在室內,身姿挺拔,從不離手的日輪刀被放置在身側隨手可及的地方。而被他用尊敬的目光注視著的青年黑發及肩,鎹鴉來到了他的身邊報告情況,被青年安撫似的摸了摸頭。
“千裡,陽和,很好地完成了任務啊。我的孩子們正在成為優秀的劍士。”
矢吹真羽人說:“他們還差得遠呢,主公大人!”
鬼殺隊如今的當主,年僅14歲的產屋敷耀哉笑道:“真羽人,嚴格是一件好事,但也不要太打擊下級孩子們的熱情。”
“遵命!”主公大人希望我收繼子嗎?但是,連最基礎的訓練都堅持不下來的話,那也太不像話了!
“那麼,今天叫你過來是為了詢問你的意見,”產屋敷耀哉送走鎹鴉,轉過身來,俊秀的麵龐被左側鬢角處可怖的小片傷疤破壞了美感,但他卻從未因此露出一絲病態與憂慮,“關於行冥成為岩柱一事。”
時隔兩年,終於又有新的劍士擁有成為柱的才能了嗎!關於悲鳴嶼行冥此人,身為風柱的矢吹真羽人因為忙於駐地的巡邏與獵鬼任務沒有機會親自與他接觸,但關於那個被主公大人親自救下、雙目失明但很快駕馭了很少有人能夠學會的岩之呼吸的青年,矢吹真羽人還是有所耳聞的。
“他才18歲嗎?那還真是未來可期啊!主公大人!我認可他的能力!”
產屋敷耀哉笑了笑:“其他的柱們也是同樣的想法。那麼在半年後的柱合會議上,行冥將作為新任岩柱與大家見麵。”
矢吹真羽人附身行禮:“遵命。”
*
與石田陽和分開後,不破繼續跟隨自己的鎹鴉無量的指引,馬不停蹄地前往下一個地點執行任務。
這次在村鎮中製造慘案的是一個速度極快的鬼,不破在第一晚發現了它的蹤跡,但因為對方的速度實在太快而追丟了,直到太陽升起他都沒能斬下惡鬼的頭顱。
白天鬼是不會出來的,不破回到落腳的地方回想昨夜的戰鬥。今晚不能再失手了,以那隻鬼謹慎的性格來看,它肯定會在今晚逃走。一旦離開這個村子,憑借那隻鬼的速度與躲藏能力,再想找到它簡直難如登天。
不破的感官自小就與常人有異,眼睛能夠“看”到帶著“惡意”的生物,比如想要伸腳絆倒自己的頑童,或者夜路上喝得酩酊大醉的武士們,又或者在進山砍柴時不小心驚動的毒蛇。隨著年歲的增長,來自人身上的“惡意”逐漸消失,在練習呼吸法之後,他發現自己隻能“看”見來自鬼的“惡意”了。
之前與操縱霧氣的鬼戰鬥時,不破曾經短暫地進入過一個玄妙的狀態。原本盤踞在他世界裡的那些渾濁氣息仿佛擁有了生命一般,牽引著他向敵人的弱點“看”去。鬼的心臟在哪裡?脖子有多硬?那是本體嗎?所有問題的答案都在那一瞬間湧入了他的腦海。他“看”到了那些答案。
可惜在那之後不破沒能再次進入那個狀態。他思考過究竟什麼原因致使那個狀態的出現,最終得出的結論是憤怒。對於惡鬼隨意輕賤生命的憤怒,對於人不珍愛自己生命的憤怒。他也試過回想那個燃燒的家,回想那個紅發的女鬼引出自己的憤怒,但無一都失敗了。
難道說,還缺少一些其他的條件嗎?
“啊啊啊——!修行!修行還不夠!”不破撓頭崩潰大喊。果然還是鍛煉得不夠,自己本來就沒什麼天賦,所以要更加努力!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的事情那就先不去想了,按照若鬆師父告訴自己的話,腳踏實地地向前走,總有一天會想明白的!
旅店的老板娘擔憂地看著自家正在顫抖著落下灰塵的天花板:“旦那,那個孩子是在房間裡抓老鼠嗎?鬨出這麼大的動靜來......我去給他送點鼠藥吧?”
“行了,你少管他的事,”老板坐在竹凳上看報紙,“那個孩子手裡帶著的可是貨真價實的刀,等明天就讓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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