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為槿的少女,是你的姐姐吧?在麵對惡鬼的襲擊時,她應該很好地將你護在了身下。”
不破千裡捂著臉,呆滯地看著麵前高大俊朗的灰發男人。對方的麵容非常嚴肅,從懷中掏出了一截斷刃,交到了不破的手裡。
“她在死亡前,都死死拽著鬼的後襟,想要保護你。”
手指碰到了冷冰冰的斷刃,視線忽然模糊了一瞬。令不破感到陌生的熱意湧上了雙眸。
“你還要自怨自艾到什麼時候?既然承了他人的恩惠活了下來,就要帶著他人的意誌繼續好好活下去!不要猶豫!不要後悔!永遠向前看!!”
早就盈滿淚水的黑色眼珠撞入了一片碧青色的海。一雙大手攬著不破的後腦,輕輕用力將他拉入了懷抱中。對方的身上還帶著那股令人安心的清風的味道,耳旁的心跳仍舊蓬勃到讓人無端聯想到夏日的烈陽。
“你已經很勇敢了,不要辜負她們的心意。”
“......”早已被撐得再也裝不下淚水的容器終於被人敲開,一聲哭泣填滿了這一間小小的庭院。才十三歲就失去了姐姐,親手砸爛了變為鬼的母親的頭,咬緊牙關用被刀割得破破爛爛的手想要結束母親的生命。多麼勇敢又讓人心疼的孩子。
矢吹真羽人任由少年在他懷裡發泄情緒,隻是縱容地拍著他的頭。
好好地哭一場,就像呱呱墜地時的第一聲啼哭,然後向前看吧。你的新生已經開始了!
“真的是......太好了呢!”不知道何時跑回來的小紀躲在轉角抹著眼淚。
【你這家夥,才是個孩子,能懂我什麼啊!......讓我去死吧!】
蝶屋連接著生與死,庇護著那些在死亡線前徘徊的獵鬼人們。這裡代表著新生與希望,但對於那些哪怕肉|體還存活著、精神卻早已死亡的人來說,這裡也是將他們囚禁在地獄的鎖鏈。在戰鬥中失去的手腳不會回來,無法接受失去肢體的未來、也沒有勇氣獨自死去,小紀曾照顧了太多這樣的病人。
她很想告訴那些人,說“不要放棄啊”、“要珍惜生命”之類的話,但她既不是獵鬼人,也不是有花海夏那樣的醫生,隻是一個不過十多歲、隻懂得更換藥水與記錄病情的小孩子罷了,她沒有資格,也沒有立場去勸阻那些跟曾經的她一樣,對未來失去了信心的人們。
“太好了,這下小紀也可以放心了!”小薰和美樹抱住了還在不斷流淚的小紀。
*
“已經平靜下來了?”矢吹真羽人坐姿豪放,日輪刀從腰間卸下放在一旁。
“是!給您添麻煩了!矢吹先生!”不破一想到剛才自己揪著矢吹先生的羽織嚎啕大哭——其實並沒有,他這個人哭聲很小的——就羞愧得滿臉通紅。
“不不不!這沒什麼的!”
“是!”
不知不覺,對話就變成了這樣。
“矢吹先生,請問你知道不知道一個紅色頭發的鬼?”
“嗯?很少見的發色啊,最近我應該沒有見過。怎麼了?”
之前一直沒有想起來,但如今腦子清醒不少,又從小紀那裡了解了不少關於鬼的事情,不破非常肯定,那個曾經在夜晚敲開自己家門的紅發女人就是一隻惡鬼!
他向矢吹真羽人說明了自己突然想起的事情。在那晚之前的某一天夜晚,曾有一個紅發的鬼敲響了他們家的房門。
“至少......至少母親是在那家夥來過之後才......!”
矢吹真羽人的雙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隻鬼還有什麼明顯的特征嗎?”
不破開始回想。那個冬天的夜裡非常寒冷,母親照常去居酒屋工作,留下他和槿在家裡。因為爐火燒的不夠旺,槿獨自出門到後院取乾柴,沒有叫醒他。他在迷迷糊糊中聽到了敲門聲。
【槿?為什麼要敲門啊?】
然而開門後,來人卻不是槿。而是一個有著哪怕在黑夜中也像燃燒的火焰一樣的紅色頭發、穿著華貴桃色振袖的女人。
開門的一瞬間,不破就後悔了。但他做不到推開這個女人鎖上門,因為槿還在院子裡。不破憑借天生比旁人敏銳的五感,“看”到這個女人不斷散發的“惡意”,聽到了異於常人的血流聲,還有那令人汗毛倒豎的血腥味。
“那個鬼.....她的眼球上刻著一個數字!”
“是多少?”矢吹先生抓在自己身上的手力氣太大了,剛好沒多久的右肩又開始疼了起來。
【孩子,綠是住在這裡吧?】
【......你找母親什麼事?她不在!】
那隻惡鬼好像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開始止不住地狂笑。
【母親......哈哈哈哈!母親!!】
儘管雙腿已經抖得不成樣子,但不破仍舊死死地擋在對方身前。院外傳來一些聲響,有什麼人舉著火把靠了過來。
【嘖,礙事的家夥真多。】
惡鬼說完,瞬間便消失在了不破的眼前。直到槿擔憂地將他扶起,母親也被趕來的鄰居從居酒屋帶回,他才從恐懼中回過神來。
他當然看清了那個惡鬼眼中的數字。
那是——下、陸。
*
那天矢吹先生心事重重地走了,聽有花小姐說,矢吹先生去向主公大人請罪了,因為他沒有發現下弦之六曾經來過赤羽町。一切悲劇與罪惡的源頭,鬼之王鬼舞辻無慘,在他之下還有名為十二鬼月的強大的鬼。不破遇到的紅色頭發的鬼,應該就是下弦之六。
等到右肩的傷口完全複原,行動沒有絲毫不便之後,有花海夏大手一揮將不破趕出了蝶屋。
她通常來去匆匆,但在不破離開蝶屋的時候還是抽空出來送他:“要去小荒山的話還有很久的路要走,趁著天亮趕快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