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春見終於擺脫了這難纏的小孩,終於鬆了口氣。朝蕭琅走了過去,道了聲謝,想著還是解釋下的好,便又道:“方才我是不小心撞到了那位世子殿下……”
蕭琅打斷了她,“我曉得,不必解釋了。我方才看了永平,瞧著應該無大礙了。”他看了眼她,目光裡笑意淺淡,“你做得很好。”
“我儘力而已。小郡主能轉危為安,除了藥力,運氣也占一半。我這就再去看下她。”繡春朝他作了揖,低頭繞過他往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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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春在宮中再留守一夜,到了第三天,小郡主已經完全清醒。除了臉色還有些蒼白,偶爾咳嗽幾聲外,精神已經好了許多。大長公主的歡喜自不必說。到了午後,繡春正與林奇幾人在說著這幾日讓小郡主一直在用的五汁飲方,聽見外頭起了一陣腳步聲,進來了太皇太後和傅太後。
繡春此前見過太皇太後,傅太後卻是第一次見到。見她一身孝中素服,反更襯出年輕貌美。袖角裙裾綴了精致的暗繡雲天水意紋樣,裙側各兩束銀灰流蘇悠然垂下,隨她步態微生漣漪。
繡春不敢多看,忙隨了林奇等人避到一邊見禮。
太皇太後雖看不清,但聽到小郡主用軟軟聲音喚自己“外祖母”,自也欣慰。想起數日前的危急情況,猶是心有餘悸,抱著安撫片刻後,便喚了繡春到跟前問話。誇了幾句,要賜她賞物。
她已經知道了繡春的來曆。見小郡主已經轉危為安,對金藥堂的怒氣自然也沒先前那樣大了,但餘怒還未消儘,哼了聲,道:“金藥堂是老招牌了,不想如今竟也做起這種偷工減料的勾當!皇家禦藥尚且如此,那些用於民間的藥,豈非更是鬆懈?”
這話卻是真的冤枉金藥堂了。繡春到陳家雖沒多久,卻也知道陳家供奉用的禦藥與鋪於藥店的藥其實並無區彆,隻不過另設庫房仔細保管而已。
對著這個能決定金藥堂命運的老太太,繡春可不敢大意。老老實實跪了下去道:“此次紫雪丹有問題,確實是金藥堂的責任,但絕不是為了謀利故意偷工減料,而是人事一時不察,這才出了紕漏。事發前夜,便有個參與製過此藥的工人舉家連夜逃跑,推測應與此人有關。至於他的動機,或者是否受人指使行事,陳家人迄今仍是無解。如今已經報了官。草民此次鬥膽給小郡主施治,小郡主也吉人天相,草民不敢受太皇太後的賞,隻求太皇太後能暫時息下怒火。等抓到那人,一切便能明了。”
“我聽說紫雪丹造價昂貴。出了事,你們自然拿旁人來脫罪。實情到底如何,恐怕你們自己最清楚。”有人忽然這樣冷冷道了一句。
繡春抬眼,見是傅太後發話。她正側臉斜睨過來,菱唇微微勾出一道帶了譏誚的弧線。
繡春的性子,從前便是遇強則剛,遇弱則軟。知道在這裡,這樣的性子是個禍害,這些年自己也暗中磋磨了不少。隻畢竟,隨父親的這些年,生活雖樸素,卻也沒真正遭過什麼苦,骨血裡的天性始終難以泯滅。敏感地覺察到了來自這位高貴女人的不善之意,忍不住回了一句。但聲音並不高,和緩地道:“回稟太後,金藥堂製藥,向來遵肘後,辨地產,哪怕炮製再繁瑣,品味再昂貴,也是不省人工、不減物力,一貫嚴格據方製藥。這麼長久以來,從沒出過什麼事,這便是最好的憑證。且說句冒犯的話,陳家人即便再利欲熏心,也絕不敢自己去動禦藥的手腳。還請太皇太後與太後明察。”
太皇太後沉吟之時,林奇想了下,忽然開口道:“臣以為董秀所言不無道理。陳家當家人陳振,我與他雖無深交,但也認識多年,知道此人不是那種利欲熏心之人。此次紫雪丹的問題,不定真有內情。小郡主能安好,董秀功不可沒。懇請太皇太後給金藥堂一個自省機會。料想經過此事,陳家人往後於製藥,必定愈發嚴苛求精,這也是一件好事。”
太皇太後想了下,終於點頭道:“也好。這次的事,我暫不追究。金藥堂須得謹記教訓,往後再不可出類似之事!若有下回,嚴懲不貸!”
繡春大喜,急忙磕頭謝恩。起身之時,朝林奇感激地望了一眼。見他撫須微笑,心裡對這個老禦醫的好感度,立刻噌噌地暴漲。
事既完,小郡主也轉安,繡春也就可出宮了。捧著得來的賞跟隨宮人出了永壽宮,剛跨出宮門,便見對麵搖晃著來了個二十左右的黑胖青年,腰紮玉帶。看見繡春,雙眼便直勾勾地盯著她,腳步也停了下來。
繡春直覺地厭惡這樣的目光注視,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