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出去!”
陳振驀地怒喝一聲,傾身向前,死死盯著自己眼前那個還模糊的女婿,厲聲道:“快說,到底有沒有顆顆檢驗過?”
許瑞福隻覺耳邊似爆開了一個雷,嚇得腿一軟,跪了下去,顫聲道:“爹,我實話說吧……這藥金貴,三月裡做的那一批,是顆顆檢驗過的。上次那一批,做了總共五十顆,那日我正要去檢驗,正好被一友人叫去赴席,我想著這藥都做了這麼多年,從來沒問題,一時大意,便……便……”
他說不下去了,隻俯身下去,叩頭不止。
陳振目瞪口呆,一時胸肋氣脹,連話也說不出來了,砰一聲往後靠回了椅背上。
“許姑爺,供奉用的禦藥,豈可如此大意?如今恰就出了事,倘若小郡主有個不測……”
陳存合忍不住說了這一句,臉色也愈發難看了——許瑞福做事出了差池,若是彆的事,哪怕死了人,以陳家之勢,也能擺平,他自幸災樂禍。但這回,事情出到了皇家郡主的身上。若金藥堂真就此倒黴,他也必定跟著竹籃打水一場空。
“快!去把上次參與做這藥的人都叫來查問!從炮藥的到最後合藥的!統統叫過來!”
葛大友回了過神兒,匆忙下令。下人急忙出去,片刻之後報:“老太爺,大管家,其餘人都來了,隻少個孫虎!昨日下工後,今早便一直沒見到他來!”
葛大友聞言,心驀地一沉,知道大約不妙了。這個孫虎,雖是外鄉人,被熟人介紹來的。但在陳家藥廠已經做了兩年多,平日悶聲苦乾,又有妻子一家人,怎會做出這樣的事?
“快去他家中找!”葛大友勉強壓下心中不安,急忙吩咐下去。
很快,消息便傳了過來。據鄰人說,孫虎一家昨半夜便搬走了,不知去了哪裡。
聽到這話的時候,連陳振也是微微變了臉色。在眾人的紛紛怒罵聲中,他驀然開口,一字字道:“事已至此,隻能極力補救。立仁,你與衙門的人熟,速去報案,請官府協助追查此人。大友,你去找禦藥房司徒空,請他務必幫忙轉圜!不必心疼銀子,該使就使!”
葛大友和陳立仁急忙應了下來,一番準備後,各自帶了人匆匆出門。半日過去,先後回來了,臉色卻都十分難看。原來那些人,平日裡雖拿了陳家不少好處,瞧著關係不錯,此番陳家真倒黴了,又是與皇家小郡主性命攸關的事,誰肯出頭幫忙?推的推,躲的躲,唯恐避之不及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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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消息如何隱瞞得住?當日,金藥堂藥鋪的大門雖還開著,客人也依舊往來如織,隻後頭的整個陳家,卻已到處開始彌漫大樹將倒前的惶恐驚懼氣息。藥廠關停,工人解散,下人們暗地裡紛紛開始收拾細軟,以備天庭之怒砸下來時,自己可以第一時間逃跑。繡春過去炮藥房取新鮮石斛用於配老太爺的藥時,見平日熱鬨非常的偌大的一個地方,此刻隻到處堆了些處置了一半的藥材,人全走光了。朱八叔獨自坐在一張矮凳上叭滋叭滋地悶頭抽著旱煙,巧兒一個人在水池邊收拾著被人洗了一半丟在裡頭的藥材,清瘦的背影,看起來異常孤單。她聽到腳步聲,回頭見是繡春,一把拋下手上的藥材,跑到了她麵前,開口便問道:“董秀,你醫術那麼好,你說,小郡主一定會好起來的,是吧?”
繡春望著她充滿了希望的雙眼,說不出話。
在後世,一場外感風寒極少再能奪去人的性命。但在這個世代,所謂的傷寒,卻是時人死亡率最高的疾病之一。繡春隨父親行醫多年,對此自然深有體會。以她的經驗,倘若前頭醫治無效,到了第七、八天,壞症嚴重,對老人和孩子來說,通常就意味著死亡。
見繡春不應,巧兒眼中的希望之色漸漸地消失。她眼睛紅了,哽咽著道:“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的。得這種病的孩子,十個裡通常隻有五六個能好……我小時候有個哥哥,他也是得了這病死了……”
身後的朱八叔磕了磕煙灰鍋,起身慢慢往裡頭去,背影佝僂。
巧兒還在哽咽,繡春腦中卻忽然閃出了一個念頭,心一跳。她怔怔想了片刻,丟下巧兒,猛地轉身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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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振的北屋裡,此刻空落落無人。葛大友還在外四處奔走打聽消息。繡春進去的時候,看見自己的祖父正站在門口,手上拄著拐杖,麵對夕陽而立。聽到她靠近的腳步聲,他出神片刻,搖了搖頭,緩緩道:“你走吧。趁著此刻還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