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以後,小欣欣洗完手回來。
“喝點啊?”趙東打了個酒嗝,表情略帶挑釁的問道。
王欣一愣,漂亮的大眼睛掃視了一下趙東和李全,隨即一邊用紙巾擦著小手,一邊回應道:“那就喝點唄……”
“再來兩瓶二鍋頭,”李全立馬扯脖子衝服務員喊道。
兩個小時以後。
有些臟亂的酒桌上,王欣旁邊放了四小瓶二兩半裝的紅星二鍋頭,而此刻她玩著手機,除了俏麗略顯紅潤以外,人基本沒啥變化。
廁所內。
“嘔,”趙東衝著便器吐的腦袋嗡嗡直脹,眼淚和鼻涕嘩嘩往下流。
“嘔,”李全在另外一個便器旁邊,也在哇哇吐著,他一邊擰著鼻涕,一邊說道:“失策啊!這娘們太能喝了……”
“我他媽就多餘受你躥騰,我這手都沒摸上,就讓人家給灌趴趴了。再喝半小時,咱倆妥妥就進醫院了。”趙東靠在牆壁上用力吸了兩口氣。
“我也是閒出屁來了,你說你要追她,我給自己喝成這個B樣,是因為啥呢?”李全腦袋已經快要插在了便器裡。
“走吧,走吧,出去吧,不喝了,出去聊會天。”趙東捂著肚子擺了擺手。
“嘔,”周天又是一陣乾嘔,隨後捂著嘴說道:“你先走……我他媽的……嘔….”
“咋的了?”趙東問了一句,隨即伸手就要扶李全。
“彆動,我他媽的好像給大腸吐出來了…….”
“嘔,”趙東一聽這話,頓時再次扭頭狂嘔。
……..
幾分鐘以後,二人回道酒桌上。
“還喝點不?”王欣此刻俏臉也有些發燒,所以,嘴裡一直喝著王老吉在壓酒。
“不,不喝了。”李全連連擺手。
“姐們,你哪個夜場陪出來的酒量啊?”趙東好奇的問道。
“滾!”王欣翻了翻白眼,嬌憨的嘟著小嘴回道:“誰還沒點秘密呢?”
“嗬嗬,也是”趙東點了點頭。
“喂,有個事兒我挺不明白。”王欣的紅唇咬著牛板筋,黛眉緊皺的衝著趙東問道:“你撞了警隊的車,目的應該是讓你弟弟走,但後來,你又為啥讓他投案了呢?”
趙東聽到這話一愣。
“趙北住院以後,醫院就報案了,但李隊一直沒抓他。”王欣補充了一句。
“為什麼?”趙東再次一愣。
“李隊想看看你,究竟是讓趙北繼續跑路,還是讓他自首。咱畢竟認識,如果趙北能主動自首,當然比被我們抓到要好。”王欣緩緩解釋道。
“北北還小,他心裡一直挺羨慕丁四分,張勝利那樣的人的。但我不覺得那條路是對的,所以,他自首,能洗乾淨自己。”趙東臉色紅潤,酒勁兒再次上湧。
“丁四分和張勝利是什麼樣的人?”王欣宛若聊著家常一般問道。
“你是刑警,他們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嗎?”趙東反問了一句。
“小東,咱也是朋友了,我心裡也一直有個疑惑弄不明白。咱彆的就不說了,就憑你這個身體素質和處事兒方式,為啥乾個運輸還這麼吃力呢?而且我聽你弟弟說,丁四分叫你給他當調度你都沒乾,這是為啥呢?”李全也頗為好奇的插了一句。
趙東聽到這話,陷入了沉默,他臉上潮紅無比,呆愣許久後說道:“五年前,我去了緬甸,通過朋友介紹,偶然認識了一個大哥,他對我很好。”
“嘩啦啦,”
李全一看趙東要講故事,頓時挺興奮的給他又倒了半杯白酒。而王欣放下手機,左手托腮,目光聚焦在趙東臉上,準備安靜的聽著他的傾訴。
“剛開始,我跟北北一樣,認為有本事的男人永遠不會苦哈哈的去賺錢,而應該在合適的年齡就完成相對的資本積累。所以,那時候我挺興奮,感覺自己離開國內,終於在緬國那個環境下,找到了合適自己氣候的春天,時間過了一段,我所在的“公司”出現了一些內部動蕩……並且我親眼所見,曾經那些為了公司立過汗馬功勞的元老,被核心圈子無情拋棄,甚至他們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至於這些人的結果,我就不說了,但挺慘,真的很慘。”趙東說到這裡抿了一口酒,隨後長歎了一聲繼續說道:“這件事兒出了以後,我有點不安,但還是沒想過要走,因為我覺得他們身上發生的事兒,永遠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王欣一直在盯著趙東,所以她清晰的看見,趙東在講述故事的過程中,眉頭是緊皺著的,顯然他是不願意回想起那段往事……….
“後來,我偶然接到了一個活兒,還是個挺危險的活兒!當時一塊去辦事兒的有我兩個好朋友,一個叫李峰,一個叫小白。我們仨是後期住在一個寢室的,平時的關係好到,錢,人,衣服什麼的,都不分彼此……我記得那是一個秋天,天有點冷了,我們三個去辦事兒,在林子裡整整鑽了三天,補給用沒了,人也是靠意誌在前行著。原本,我們已經準備離開,但卻雪上加霜的遇到了更大的變故,我們因為一些人為因素,被圈在了一個岩洞裡,而且我腿上還受傷了。外麵的人聯係不上,我們也不敢出去,隻能被憋在裡麵。”趙東把這個故事中的地點,背景,和大部分細節全部隱藏了,隻皺著眉頭講述著這個故事。
李全,王欣聽到這裡,都皺著眉頭,一聲不吭的看著趙東。
“長途奔襲三天,身上有負重,補給也沒了,而且還被困在了岩洞,周圍光禿禿的,隻有淺淡的月光從岩縫中滲透進來,當天晚上,我幾乎就已經虛脫,快要崩潰了,但李峰卻一直在跟我說話,不讓我睡覺。那個時候,我看著李峰的眼睛,感受到的全是關懷和心疼。第二天,我太渴了,李峰給我接尿,我喝了……”趙東回憶到這裡,停頓了一下。
這時,旁邊幾個桌上的人也不吃飯了,都巴眼看著趙東,等他繼續往下講。
“第二天晚上,李峰一直問我想不想撒尿,但我確實沒尿了,而他肯定也沒尿了。這時候,他脾氣有點暴躁,一直想打電話,但卻沒有信號,後來,他在岩洞門口蹲了三個小時,想用帽子扣兩隻耗子吃,但岩洞壁層太硬,根本就他媽沒有耗子,而我躺在岩洞的角落裡,還是能看見李峰的眼睛,隻是感覺他與前一天有些不太一樣了。第三天,我很渴,喉嚨都快冒火了,大腦渾渾噩噩已經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了,而小白躺在旁邊一動不動,好像要死了。”趙東說到這裡,淚流滿麵。
王欣看著趙東,突然發現眼中的他,輪廓更加清晰。
“晚上,李峰好像來了精神,一直在沒話找話的招呼我。剛開始我還回兩句,但後來實在沒力氣了,連喘氣好像都很費勁兒,所以,我就隻能躲在角落裡看著他。剛開始他想衝出去,但明顯猶豫過後,又沒有付出行動。他坐在那裡,一直在叫我,我真沒有力氣去回答他,他可能以為我死了,或者說他心裡想著,我這時候肯定是死了。他從靴子裡拽出軍刺,步伐很慢的衝我走過來,我眯著眼睛看著他,喉嚨發出微弱的聲音示意他,我沒死,我還活著……但他聽到我的聲音,隻是略微停頓了一下,最後還是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此刻,我知道……他想活著,所以,我得死……”趙東痛苦的捂著眼睛,咬牙繼續說道:“但我能接受,因為我也反抗不了,心裡想著死了肯定比活著好受,但就在這時候,讓我一輩子都忘不了的事兒出現了……小白突然竄起,瘋狂的撞向岩壁,第一下,他倒下,腦袋出血,然後站起來又撞第二下,我和李峰親眼看見他衝著岩壁撞了整整七八下,隨後腦袋崩裂倒在了地上,血在他身軀下麵慢慢擴散,他趴在那裡看著我們…….”
所有人,驚愕,無語。
“李峰沒殺我,他吃了小白。”趙東咬牙補充了一句。
“吃了???”李全瞪著眼珠子,不可思議的問道。
“我……也吃了!”趙東身體劇烈顫抖,喉嚨沙啞的再次說道。
王欣看著趙東,汗毛孔瞬間炸立。
“嗬嗬,你們以為小白是人,對嗎?”趙東放下手掌,滄桑的臉頰上布滿淚痕的拍著桌子說道:“他不是人,他隻是一條軍犬,軍犬,明白嗎?”
所有人,呆若木雞。
“它想死,是因為它明白了過來,他最好的一個朋友,要殺了另外一個吃肉喝血,所以,它撞死了,救了我和李峰。而李峰沒敢動小白,是因為,他知道餓了三天的人,是乾不過一個餓了三天的軍犬的。”趙東借著酒勁兒癲狂的指著桌麵說道:“從那天開始,我就知道,自己永遠無法適應那個圈子,因為我根本不想再麵臨這樣的選擇….事後,我問過自己,如果我腿沒受傷,我會不會和李峰一樣?答案是……永遠他媽的沒有答案。”
王欣和李全將這個故事聽完,竟然無言以對。
三個人,一張桌,酒還在喝,趙東一直哭,一直哭……..
王欣的肩膀借給膀大腰圓的趙東依靠,她俏臉紅潤,低頭看著這個充滿曲折故事的年輕人,第一次感覺到,他可能並不像表麵那麼健壯,而是一個內心很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