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半。
尤綿難得翻出了一件睡裙。
她從小怕蚊蟲叮咬,夏天時候家裡準備的也都是長袖長褲的睡衣,雖然穿著舒服,但想想一會要做的事情,尤綿還是想打扮打扮。
尤綿不敢太明顯,畢竟尤慶豐就坐在客廳,看她換衣服,肯定要問她這麼晚跑哪裡玩什麼巴拉巴拉的,沒準還會朝他老婆告個狀。
這件睡裙是長款,一直垂到少女的腳踝,肩帶設計也是寬帶,勾著淺白色花邊,裙上也是淡紫色小碎花,買的時候,田恬還誇她穿著像個小睡美人。
就是領口開得有些大,能完全地看見她的鎖骨和修長的脖頸,束腰後身材曲線也若隱若現。
尤綿甚至還換了個白色拖鞋去搭配,一切準備就緒後,她溜出了家門。
站在沈禦家門口。
熟練地敲了敲,“開門開門!是小綿大王!”
頗有些入室搶劫的架勢。
沈禦打開門後,沒有像以往那樣讓她直接進來,而是上下掃視著她,“晚上穿成這樣進一個男人家裡,你覺得合適嗎?換了去。”
口吻語氣和田恬教育她時候一模一樣!
“我不。”尤綿可不聽,左腳已經踏入了沈禦家裡。
田恬的話她不敢反抗,但對麵是沈禦,老大是不會對小弟百依百順的。
尤綿進沈禦的家裡已經無比熟練,尤悠球叼著玩具球歡快地跑過來,蹭著她的裙擺,她抬眸環視了下,順手將客廳的燈開了,大搖大擺跑去廚房的冰箱裡,在第二層找到瓶冰可樂。
這還是她上次來放的,又找出兩包小薯條給自己,和一包小狗零食給尤悠球,比這個房子的主人還熟練。
沈禦都不知道她在自己家藏了這麼多零食。
“讓我看看,愛妃還有什麼驚喜是朕不知道的。”尤綿衝沈禦眨了眨眼,活像個小祖宗。
沈禦歎了口氣,招招手。
尤綿叼著個薯條就屁顛屁顛去了。
————
看到沈禦站在書房的門口,尤綿頓時就開心了。
她喜歡沈禦的書房,那裡總有讓她喜歡的好東西。
書房的冷氣是一直開著的,氣溫保持得很清涼,但是窗戶也是開著,夏日晚風卷著熱潮從風口出往房間裡吹,和冷氣碰撞著,夾雜蘭草的清香。
房間燈光依舊暖色調,如夏夜螢火,並不刺眼,安安靜靜的,照著那小小一方。
尤綿一眼就看見了書桌上擺著個合起來的油紙傘。
傘柄竹木所製,柄尾巴的掛墜用黑白繩纏繞著,編織的花紋樸素精巧。
她走進一看,才發現並不是繩。
而是玉。
黑白玉掛墜緊扣著,做工精細,細碎鈴鐺勾勒在期間,晶瑩剔透。
尤綿眼前一亮,她迫不及待地將那油紙傘握在手中。
連傘柄的大小都正好和她的手尺寸相匹配。
細碎鈴鐺碰撞發出的聲音清脆。
尤綿喜歡得緊。
她急急忙忙找了個空地,將那傘撐開。
那一瞬間。
尤綿被震撼到了。
傘麵上密密麻麻全是筆鋒有勁的瘦金體,字骨傲挺,排列工整,字字句句,如水墨畫般的意境,青色墨染了幾筆成竹,畫在了傘麵的另一側。
她抬眸,仰視著傘麵的字。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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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滕王閣序》。
千古第一駢文。
她欣喜回眸望向沈禦。
回眸那刹那,尤綿便看見沈禦倚靠在門框,狹長黑眸帶著不經意察覺的溫柔笑意,凝視著她的身影。
黑色無袖背心鬆垮在他身上,深灰色直筒褲修長,腰間白色繩隨意垂著,狼尾發絲又是隨意紮了個小揪揪。
手腕戴著黑色機械表,虎口纏著膏藥貼,冷白手臂上用墨畫著青竹,還未來得及擦去。
尤綿仿佛看見他一點點在傘麵上勾畫的場景。
這字一定是沈禦親筆寫的,尤綿看見他的章了。
手臂上畫的青竹是提前打的草稿,還未來得及擦。
沈禦狹長黑眸半眯著,欣賞他的作品。
欣賞他作品下的她。
尤綿撐著傘,也收回了那句“在屋裡撐傘長不高誒”,小跑到他身邊。
傘柄的碎鈴鐺隨著她的動作碰撞著,發出聲響。
沈禦回過神,輕聲問她,“喜歡嗎?”
何止喜歡。
尤綿簡直愛不釋手。
沈禦走到她身邊,接過她手裡的油紙傘,撐開擺在地麵,緩緩俯身半蹲下。
尤綿也學著他的樣子蹲下。
傘麵傾斜著,可以遮得下兩人的身影。
沈禦指了指其中一句,“背一遍我聽聽。”
尤綿皺了皺眉,“你送這個就是讓我好好背課文啊?”
“不然呢?”他淡淡望向她,“特彆是不墜青雲之誌這句,你要牢牢記住。”
“開學你就要高三了,壓力會大,用來勉勵你。”
“那這句呢?也是滕王閣序裡的?我可沒見過哦。”尤綿一眼就看見特殊的那句。
——小綿歲歲平安。
“那句是我的私心。”沈禦回答得直白。
無男女之情,字字願她朝著好的方向。
是期許,是祝願。
真誠的,由衷的。
也許從一開始,他就不僅僅想和她談戀愛這麼簡單。
從尤綿會追著他身後喊哥哥的時候開始,沈禦就沒想帶偏她,成為她的良師益友,誌同道合,靈魂契合,這些似乎比成為她的戀愛對象要更難也更重要。
尤綿伸出手撫摸著那些字,她又一次感受到了沈禦所吸引到她的東西,是為人的正直,誌向的高遠,放寬眼界的格局和處事方式。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來自他的家庭。
沈禦看似平常自由灑脫慣了,但骨子裡依舊浸過了沈家從小的教育,總總細節都在透露著他良好的教養。
沈氏書香世家,再怎麼縱容他,也不會教出品行惡劣的孩子。
尤綿承認,她慕強。
也欣賞沈禦這樣的品質。
從十歲轉學來到南京,爸爸媽媽帶她第一次參觀南京大學的時候,尤綿就感受到濃厚的學術氛圍,輝煌牆上是各大類的獎項,學生合影裡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自豪,驕傲抬頭。
那時的她就發誓,往後也要成為很厲害的人。
她欣賞所有通過努力實現夢想所有的人,也相信所有夢想都有實現的可能。
尤綿也總會覺得自己天真。
但是人總是需要力量堅持活下去的,哪怕算哄騙自己,也要有信仰麵朝希望。
她要考南大。
僅僅是證明她成長的第一步。
不墜青雲之誌。
這是沈禦和她的
共勉。
尤綿難得露出這樣沉重的表情,
她眸色黯然,盯著那行雲流水的字跡有些分神。
指尖觸碰在墨跡上,猶如和他落筆時重合。
“我也想寫字送你。”小姑娘突然靈光一閃。
沈禦輕聲“嗯”了下,鋪展宣紙,研磨,替她挑了根筆。
“你帶著我寫。”尤綿招呼著他。
沈禦俯身,站在她的身後,手臂摟過她,修長的手輕輕握住她的。
“想寫什麼?”他熾熱吐息纏繞在她白皙的脖頸上。
酥癢得差點讓她軟了腰。
尤綿身體輕輕顫了下的細節,全落在他的眼裡。
她故作冷靜,直了直身板,小聲道“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