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曉夢初迷(2 / 2)

燁千成的一生在赤水流域,鱗石高坡上畫下句號。

她的情敵玖綾兒活得能比她久些。大概是在她殞命後緊隨而來的一場戰役中,玖綾兒犧牲了。犧牲在戰場上,至少可用壯烈來形容。

玖綾兒在度銘遠麾下效勞的時間最久,又與他有兄妹的情分,但她的葬禮並沒有比其他任何一名神軍長的隆重,甚至,他都沒有親自出席過。

這本來也正常,從山神部落到赤水戰場,玖綾兒對度銘遠亦步亦趨,暗戀的心思隨步發芽,開出桃花,沿途的過客紛紛稱羨,唯獨那人毫無察覺。許多思慕她的神仙替她不值,說她愛上了一個木頭。你說,木頭人怎麼會感情用事呢?隻說是戎馬倥傯,哪得閒垂吊亡魂?麵對這樣理智得可怕的人,憐愛綾兒的神仙們雖然心冷,卻連半個不服的字眼都擠不出。

歌婼對玖綾兒無感,卻對燁千成的生平無端感到

動容。這個女人就像綴在度銘遠生命長流上的一片葉子,陪他走過春夏,輪回到凜秋,禁不住西風扯拽,終於倉皇脫落。卻在他身上留下太多奇麗的、被強行淡化的痕印。

任何人,走了就走了吧,生活還得繼續,在永寂的無趣中打起精神尋求樂子依舊是活著的唯一意義。清醒理智如他,果然習慣於將過往斬得乾乾淨淨。歌婼想。

直到蓬萊後苑裡,花影星淆時,酒醉的神君踉蹌著尋來,仿佛某根宿世的琴弦被時光驟然劃響,她在諸多迷幻中頓時看到了脫逃的方向。

他披一身月色,仿佛從古卷中走來,來與她相會。他身形魁偉,但寂寞頹靡之色難掩,於是諸多幻象落實,她的心在那一刻驟停——他終究會有那樣傷感而迷離的眼神,這是否證明,沒有哪一顆動了真情的心可以無懈可擊,即使是像他,用上最密不透風的偽裝,瞞過曆史,瞞過仇敵,甚至,瞞過自己。

鐘乳石溶洞中與燁千成的意亂情迷大概是來蓬萊之前度銘遠一生中做過最瘋狂的事,也是,最美妙的事。

當兩顆心彼此麵對的時候無端柔軟,化成一種粘稠的、柔膩的、近乎蜂蜜的液體,然後不受控製地滑向一塊、融為一團,達到無與倫比的契合,悲喜也一脈相承了,這或許就是愛情。在心靈磁場強大的召引下,身體的靠近與親密根本是不由自主的。他們擁抱、親吻,渴求最大程度的肢體接觸,由此獲得慰藉,是那種由殘缺趨向於完好的身與靈的慰藉。

仙渡神君對愛情的體悟僅限於此了。澆滅的熱情,揚散的錦灰,枯萎的春花,卻是他對愛情最直觀的感受。後來他再沒有奢求過那種東西,隻是在適當結婚的年紀開始物色一個合適的妻妃,以了結孤寡。

歌婼,歌婼,他在心裡反複默念著這個生疏的名字,他懷裡抱著的明明是具完全陌生的軀體,為什麼,心卻沉淪得如此快?

女人對男人從來都像磁石對鐵針具有特彆的吸引力,而他一直感到可惜,因為他覺得自己的心非是金屬,卻是犖犖確確、頑頑固固的一塊石頭,不被任何事物吸引,固執得彆扭。

他一直否認自己對燁千成做得絕情,畢竟站在敵對的立場,他怎麼也挑不出一絲對她溫情的理由。他知道在交鋒的時候,她總會在某些生死攸關的節骨眼拆解幾分自己的殺招,削弱危機,留他生路。

殺意偏鋒,回顧唯君。

她的手下留情,或者說放水,是她獻與他的溫情,在絕殺無情的戰場上,那溫情就像冰麵劈開後裂縫間隱約的白蓮,顫動著最柔軟的花瓣,是隱秘而幾不可見的,浪漫。

他會在心裡嘲笑她太傻,又感到索然,幾番下來,他乾脆直接拒絕與她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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