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這樣,當年的事,也許真不是她想的那樣。
沈千峻找過來時候,遠遠地就瞧見了這一幕。
他眼前倏地閃過在顧深淺的精神領域裡的畫麵,當時她的精神體也是這樣坐著。
當時她垂著腦袋,現在看著海,目光如出一轍的空洞。
傍晚的海風並不好受,潮濕,帶著海水獨有的腥鹹,裹挾著加倍的寒冷。
顧深淺分明穿得單薄,卻仿佛覺不出冷似的,她隻是盯著海麵出神,一個多餘的動作也沒有。
沈千峻動了動手,看不見的屏障四下豎起,擋住了腥鹹海風,也遮住了涔涔寒意。
顧深淺似有所感地回過頭,正對上那雙漆黑的瞳孔,黑曜石般映射著眼前的景色,和一個她。
沈千峻一個縱身躍過護欄,動作利落地坐到顧深淺旁邊矮一截的礁石上。
他扔給顧深淺一顆奶糖。
也許是因為這顆糖,也許是他挨著顧深淺膝蓋的腦袋,也許是他靠下的坐位,顧深淺忽然生出了一種,這個人很親切的錯覺。
“親切”的沈千峻說著和織夢一樣的話:“解思涵並不無辜,你把她得太好了。”
“怎麼都這麼說。”顧深淺輕笑,“我隻是就事論事。”
沈千峻側首:“怎麼說?”
顧深淺慢條斯理地答道:
“解思涵也許真的有不甘,有嫉妒,有過諸如‘顧深淺不存在就好了’的想法。可這不很正常嗎?沒幾個人真那麼偉大,她是天之驕女,卻一直被我蓋了風頭,有這些情緒太正常了。”
“我隻是覺得,如果沒有幕後那個人,沒有刻意的負麵引導,解思涵不可能做這些事,也走不到這麼極端。”
“現在她被你們逮捕,卻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一切是有人在背後害她。滿心以為是自己豬油蒙了心,以為自己是個低於自己底線的惡人。”
“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就會有人借著這個機會,名正言順地調查解家。無論解家產業是否清清白白,一定會翻出點問題來。”
“而以我對解思涵的一點點了解,光是這件事本身就說不定會讓她一輩子內疚,被困在謀殺未遂的罪名裡抬不起頭。如果再因為這件事禍及家人,連累家族……”
顧深淺音量越來越小,說到最後一句,就不忍再設想下去。
雖然交往不深,但她是真把解思涵當朋友的。
她低下頭,卻正對上沈千峻偏過頭的目光。
自下而上,幾乎仰視著她。
她看見沈千峻勾著嘴角:“既然這樣,就找到那個人,找到證明她不是始作俑者的證據。你都到特監處了,不就乾這活嗎?”
顧深淺心口一滯。
這雙眼睛和他說的話,對她來說都是前所未見的盛景。
半晌,顧深淺問:“沈千峻,我聽說你不怎麼管事。”
話題跨度有點大,沈千峻挑挑眉,“對。”
顧深淺盯著他眨眨眼,“你到底想我來特監處乾嘛啊?”
“……”
沈千峻轉過頭,不吭聲了。
顧深淺也不追問,安靜地看著夕陽一點點沉入雲層,燒紅半邊天。
她對大海的熱愛就好像天生刻在骨子裡,再浮躁的狀態,隻要待在海邊,就能得到暫時的安寧。
就好像此刻,她和沈千峻兩個算不得熟悉的人一起坐著看海,即使誰也沒有說話,顧深淺也沒有覺得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