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眾席上，匡楓拿著算分本，神色凝重。萊奧成了兩個四周跳，而我們隻有一個4Lz。即使任柯體力爆棚，把4Lz放到節目後半段，依然處於劣勢。
“放寬心。這是任柯的第一次成年組比賽，我們作為冰迷享受他的現場就可以了。我保證，現場看他比賽是美妙的體驗。”荒居奈美說道。
她的話很好地安慰了周圍一圈神經緊繃的氛圍。是啊，我們的小人魚隻有17歲，日子還長呢，享受比賽最重要。
任柯對此渾然不覺。他慢慢滑向中心站定，場上的大屏幕上是他的麵部高清影像。
“哇——”場上的觀眾忍不住叫了出來，六分鐘練習運動員穿著運動服，沒有看到裡麵。他選用複古濃豔的紅，綴以金色的合歡花紋，衣料輕薄微透，有濃重的紗感。任柯這次不但考斯騰設計獨特，妝容也和以往大不相同。
在帕西的堅持下他采用了男單選手罕見的黑色全包眼線，眼影清淡，選擇了存在感十足的下睫毛畫法。富有侵略性的眼妝在素白的小臉上顯得更加惹人注目。但是最具特色的是帕西在他的顴骨上設計了一顆小痣，活脫脫的歐洲古典風情。
樂聲響起，H國男單萊奧聽出來樂曲選段大為驚異。“截取的不是《鬥牛士之歌》而是《阿拉貢舞曲》，難道他要表現卡門嗎？等不及要認輸了吧，贏得全無成就感真令人不爽。”萊奧攤攤手。
沒錯，讓你失望了。不但有《阿拉貢舞曲》，還有最著名的《哈巴涅拉舞曲》呢。
任柯抬起下巴對著裁判席勾唇一笑。他勾肩聳背，向後滑行，全然不似以往優雅的體態。
荒居奈美深吸了一口氣說“這才是卡門。卡門是一個底層的煙廠女工，怎麼可能禮數周到優雅得體。之前花滑節目中演繹的卡門，不過是西班牙皇室張牙舞爪的傲嬌公主。任柯君真是一如既往的出色啊。”
“為什麼，一點都不優雅，但是我的魂被他勾走了。”旁邊的姑娘捂住胸口。
F國裁判凱瑟琳瞪大了眼睛，她正是來自於《卡門》的原著小說的國家。她可以拿出高貴的F語發誓，任柯這套《卡門》正是小說原著的形象。雖是東方麵孔卻神奇的原汁原味。
“怎麼辦？必須要想一個辦法。”凱瑟琳抱住計算器暗自思忖。
第036章 第 36 章
任柯在密集的樂句中安排了2A+3T+2T的三連跳, 連跳節奏賞心悅目。3S跳躍的落地略有不穩，但是不要緊，任柯從未指望薩霍夫跳（S跳）取得超高GOE
任柯雙手下壓後立即上翻。這是弗拉明戈的標誌性動作, 翻手花。弗拉明戈起源於北印度的吉普賽民族，現在西班牙廣為流行。弗拉明戈舞劇《卡門》也是影響力深遠的衍生作品。熟悉古典藝術的觀眾紛紛點頭。太長臉了, 功課做的真足。這套節目裡的小心思，就是給西班牙人評判也半分不虛。這就是一位運動員，絕對的認真。
一個強烈的大滑音來臨。任柯含胸伸頸，順著音符伸出手臂向裁判席勾了勾手指, 十足的危險挑逗, 帶著一絲微妙的下流。
頭發花白的Y國裁判奶奶忍不住笑了起來。自從評分規則變化，她已經很多年沒看到這樣有魅力的選手, 這樣有個性的演繹了。
馬歇爾壓低聲音說道“老太太看上去很是受用。真是的，這小子怎麼就合了老太太的胃口。那麼難討好的硬石頭。”馬歇爾憋氣得很，他軟硬兼施試圖接近德高望重的裁判奶奶, 都被人輕飄飄地擋回來了。
“往後看。”凱瑟琳頗為憋氣。馬歇爾這個A國暴發戶哪裡懂什麼藝術？老太太在役的年代, 是6.0規則年代。運動員的難度動作能達到裁判心中的起評分，證明跳躍能力即可，打分更多的看動作完成的藝術表現。這老太太天天念叨著時代變了, 花樣滑冰失去了可看性, 做裁判也沒意思，三天兩頭鬨著要退休。
這回她罕見地提起興致，不是什麼好兆頭。這個老太婆是個鐵麵人物。她雖然不給選手打分, 但是確實裁判的裁判, 監督所有裁判行為, 給裁判打分。自己和馬歇爾, 想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做動作, 風險太大了。
任柯3Lz單跳和3F單跳一如既往的穩穩拿分。伴有完美的弧線滑出進入定級步法。
帕西編排的這段定級步法堪稱喪心病狂，喬克塔步、夏塞步、前後搖滾步、把最難的步法塞到不能更滿。這樣難度天花板的四級步法，視覺效果勢必是不停的扭來扭去，表現力不好的運動員演繹起來會顯得局促。
轉體豐富，動作細碎的步法，恰好適合賣弄風情的《卡門》。步法強人任柯的全力施為下，每一次轉體都是顧盼流連，每一次換刃都是搖曳生姿。
任柯在樂句尾富有彈性的下滑音中深吸一口氣，起跳！
完美合樂，4Lz落冰成功！任柯連續三次成功完成這一跳躍，證明他已經完美地掌握了核心技術。
樂曲一轉，已然換成了最具盛名的《哈巴涅拉舞曲》，有譯《愛情是隻自由鳥》，該樂段又歌劇中的卡門扮演者演唱。是女中音和次女高音最知名的唱段之一。
“來了，”匡楓攥緊了手，這個向後看的姿勢一定是Lz跳。事實上著才是Lz跳的通常預備動作，任柯往常采用難度鏈接進入Lz跳是非人級的操作。這樣不同尋常的重視，他是要重現花滑難度天花板的4Lz跳嗎？
起跳！周數充足落地展開充分。他並沒有選擇滑出，而是立刻用左腳點冰。
全場驚呼！
後外點冰兩周跳（2T）!
在打開4Lz的大門後，僅僅七個月，任柯成為了第一位完成4Lz+2T的選手。
驚天一跳！創造了曆史的第一個4Lz連跳。傅笙看來一眼手表，剛好2分20秒。他居然把這麼難的跳躍放在節目後半段。任柯憑借一個連跳得到了21分。
任柯興奮地小揮了一下拳頭。Lz跳小天王的名頭，小爺我坐穩了。
萊奧失態地站起來，揪住旁邊的工作人員，語無倫次地問道“四周，剛剛那個是四周跳嗎？”
工作人員一臉懵逼的回答道“是的先生，那是勾手四周跳接後外點冰三周跳。”
萊奧怔怔地跌在椅子上。他的驕傲，他所仰仗的絕殺，不過是4T，4S兩個單跳。開始任柯卻在節目組用增加連跳的方法同樣跳了兩個四周跳。4Lz的分數高貴程度，不是4T，4S可以比擬的。
完了，全完了。
一旁觀戰的曲盛嘴裡能塞個雞蛋。昨天他暗戳戳地安慰任柯，就算贏不了萊奧也是雖敗猶榮。結果，這小子分明就沒想著輸這回事。兩個4Lz都放在後半段，其中一個還是高難度動作的首跳。太凶了太凶了，這波操作堪稱慘絕人寰。
男單修羅場好可怕，還好我有吳夏夏。
“l’amour，amour.”（愛情啊，愛情）
在愛情的呼喚中，任柯雙腿分開下蹲，腳尖向外展開，正是一個標準的蟹步。他上身大幅度後仰，右手向內輕輕揮動做出“過來”的手勢。蟹步曾榮獲冰迷投票最容易做醜的動作第一名。但是任柯做出來，整個體育館瞬間炸了。
什麼叫做張力十足！這個動作恰到好處的模仿了卡門作為底層女工，叉著腿坐在板凳上的粗俗舉止，挑逗直接的手勢就是卡門本人在對潛在的追求者釋放魅力。
孟琪在場下看得目瞪口呆。他們每日一起訓練，她甚至見證了《卡門》的誕生過程。孟琪一直知道這會是一個表現力很強的節目。但是沒想到，做上妝發穿上考斯騰的任柯，狀態如此神勇。
任柯是一位天生的表演者。他讓卡門活了。
緊接著是3Lz+3Lo。這個由傅笙親授秘籍的跳躍，依然是任柯的得分主力。
“噠噠噠噠！”任柯伴隨著樂曲中明顯的分段四連音，雙腳模仿弗拉明戈中踢踏舞的動作，小幅度快速跺冰。他在下肢運動中保持上身穩定，模仿弗洛明哥中提起裙擺的動作，將雙手水平抬起，輕輕轉肩。不似魅惑吸引，像是獵人拉開架勢細細地觀察獵物的動向。一有機會就會像豹子樣糅身撲上。
任柯利落地跳接燕式旋轉。都說花樣滑冰是冰上的芭蕾，舞蹈是雕塑的藝術。任柯每一幀暫停下來都像一幅完美的古典油畫。他今年身量見長，肌肉線條更加明朗，更像一個朝氣蓬勃的青年了。但是他詮釋的卡門，並沒有因此違和。
相反，他的褲裝，他的黑色短發，讓這個節目在不似，又極其相似的矛盾間，富有現代藝術的先鋒感。
現場的觀眾集體為任柯打著節拍，久經沙場的老冰迷們，幾乎要被這個小妖精逼瘋了。任柯每一個滑步每一個轉身，都捏著觀眾的心臟。他粗俗自然，有股漫不經心的浪蕩勁，沒人比他更風騷，沒人比他更霸蠻。
他最薄幸，他最癡情。
女中音渾厚的嗓音逐漸拔高，全曲進入到了最高潮。
多情的卡門隻愛自己，剛烈卡門的心中隻有自己，沒有誰可以留住卡門。
節目在一個乾脆的重音中結束。任柯狠狠地喘了一口氣，抬頭向大家質疑。《卡門》的選曲、利益、編舞，都是極冒險的選擇。剛到成年組試水的選手本應該求穩，但是他剛剛的表演，堪稱近幾年最大膽的節目。
“太好看了！太好看了！”這次來的很多觀眾都是第一次來看花滑比賽的現場。本來覺得比賽隻能說值回票價打發時間，但是任柯的表演讓圈外人原地被圈粉。
“這個C國杯是一年一次嗎？我明年還要來！任柯是什麼天才選手啊。”
“出來C國杯今年還有什麼花滑比賽呀？等不及過一年了。”
“小型比賽是不少的。如果你為任柯而來，建議你關注他的微博，我是看了他微博上公布了分站賽的時間地點才來買票的。”
“哇，他還有微博！一把子關注了。”
“真是個小祖宗。”趙丹捂著快炸裂的心臟感歎道。
“好擔心裁判能不能接受。不管裁判接不接受，我是愛死這套節目了。”後排女生說道。“還好今天首次兩項就了。如果之後要換掉這個節目，我也有好的版本收藏了。”
“這個難度分多少，我不會算。”觀眾席上的冰迷一邊被任柯帥到星星眼，一邊拿起計算器估算最終結果，但是兩個4Lz跳疊加的結果太過驚人，不敢相信。
“是不是可以暢想一下……”匡楓看著本子上密密麻麻寫的算分式子說道。
“彆奶，說出來就不靈了。”旁邊的女生一臉緊張。
完滿完成任務！前天很多人震驚於任柯的難度配置。但是實際上任柯的3A是賽場上臨時發揮。其實這賽季，教練們在分析了任柯的跳躍配置後，把極限難度壓在自由滑上。4Lz+2T，4Lz，3Lz+3Lo，3Lz雖然有2A拉後腿，即使在不考慮後程加分的情況，基礎跳躍技術分達到驚人的67.2分。
傅笙第一個迎在了冰場出口。任柯還沒下冰場就被他一把摟住。傅笙手掌現在還在微微顫抖。任柯發現後笑道“傅哥，不會我比賽，你比我緊張吧。”
“嗯。”傅笙肯定的點點頭。
那什麼，傅哥肯定是哄我玩的。我傅哥可是大心臟選手，頂著斷掉的韌帶麵不改色那種，怎麼可能因為我緊張得手抖呢？肯定是在冰場旁邊站久了，凍到了。
任柯自認為暖心地，把傅笙的手拽下來，在手心裡使勁捂一捂。
不料，傅笙抖得更厲害了。
“真是凍慘了。傅哥這身體可不行，回去我要看著傅哥好好吃飯，一頓一斤牛肉走起。”任柯心道。
馬歇爾和凱瑟琳在裁判席劈裡啪啦地摁計算器。
“凱瑟琳那個傻婆娘給他短節目打了那麼高的P分，讓我的自由滑怎麼辦？”馬歇爾心中暗罵。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任柯的自由滑發揮比短節目更加出色。自由滑節目內容分不如短節目實在讓人說不過去。
“怎麼出分這麼慢呢？”老太太像背後靈一樣移到凱瑟琳身後。
凱瑟琳一激靈，停下作怪的手，乖巧地笑道“這就好，這就好了。”
“凱瑟琳一定和我一樣，沉浸在剛剛的表演中出不來吧。特彆你是F國人，一定格外有感觸。”老太太和藹地笑道。
“是的是的。”凱瑟琳說道。老太太看起來談興高漲，凱瑟琳在心中苦笑，卻無計可施。隻得匆匆提交分數，和老太太禮貌地攀談。
體育場上的大屏幕亮起來。
選手：任柯 國籍：C國
技術分（T分）：95.2
節目內容分（P分） ：84.3
自由滑總分：179.5
短節目和自由滑總分：271.1
短節目排名第一，自由滑排名第一，總分排名第一！什麼叫做無可置疑的完美奪冠！
“金牌！是金牌！C國選手得到了金牌！”黃牛老劉原地蹦起怒吼出聲。
“我們贏了！！！”台上滿滿以體育館的觀眾跳躍歡呼慶祝著勝利的喜悅。
有一種說法，體育比賽被稱為和平時期的戰爭。
不在賽場親臨其境，永遠無法感受到自己國家獲勝的強烈自豪感。
任柯高舉手臂站起，旋轉一周向沸騰的觀眾示意，最後停在傅笙所在的方向，露出一排小牙的笑。他在報名賽事後想過很多次，有沒有可能在這個賽季拿下一個成年組冠軍。但是在真正實現的這一刻，他的心裡是坦然安定的。
任柯以總分得分破270分大關的姿態，對整個花滑男單成年組宣布：從今天起，我就是一線男單，等我來挑戰！
第037章 第 37 章
歡樂的場館攪動著趙教練的神經。
沒錯, 當助理教練說觀眾上座率很高時，他是開心的。沒有大批觀眾見證，他就算在今天坐實了名教練的身份, 也如錦衣夜行。
現在賓客是滿了，全是來見證他出醜的。
趙教練想起和記者朋友預定的幾篇吹噓自己的通稿, 一陣肉痛。幾篇通稿改了又改，不知搭進去多少金錢和人情。現在通通不能用了！天知道，他看似花團錦簇，其實隻是個俱樂部的教練, 給國家隊做誌願服務罷了。還想著乾出點成績轉正。現在全完了。
等等。
或者改頭換麵。把自己寫成是縱覽全局的總教練, 任柯背後奪冠的大功臣。
趙教練心思一動，招呼自己的助理教練過來。
“你了解過沒？任柯什麼時間生人, 幾歲上的冰，家裡還有什麼親人。還有什麼有趣的小故事一類，都說說。”隻要有點基本條件, 我趙大教練就是冠軍的親教練.
助理教練當即心態爆炸。我哪知道去？我不就是一直緊跟您身後, 給外國人搬進口礦泉水的狗腿子嗎？
趙教練見狀，火竄起來，一腳踹向他的腿彎。“這都不知道要你何用？找個任柯周圍的人, 問去啊！”
“誒誒誒。”助理教練捂著膝蓋彎賠笑。
“誰都知道我是你的人, 誰能跟我透露點什麼？我要是能和任柯他們說上話還好了，方便改換門庭。現在除了小孩，誰信我滿口胡話？”等等。助理教練靈光一閃。
容易騙的小孩, 這不就是嘛。
助理教練順利旁邊兩顆巧克力, 向孟琪走去。孟琪不參賽, 穿著一身衛衣牛仔褲, 紮著一個馬尾辮, 特彆顯小。在戴教練身邊，好似祖孫兩個。
助理教練尋了一個空找到孟琪“小朋友，你是戴教練的孫女吧。我們有巧克力要和你分享。喏，就是這個。跟我走吧。”
孟琪看著趾高氣昂的助理教練輕聲細語，玩心大起。她裝作貪吃的樣子，糾結了一下，就蹦蹦跳跳跟著走了。
到地方孟琪一看。“嗬，這不是在世青賽上以腳傷為借口要去換人的那個嗎？”
趙教練堆著笑蹲下，擺出奶糖、曲奇、酸奶等零食，抬頭說道“叔叔特彆想知道，關於你任柯哥哥的事情。可以和叔叔聊一聊嗎？我們有很多好吃的呢。”
“你為什麼想知道任柯哥哥的事呀？”孟琪正在變聲，咳了咳拗出小奶音。
“我可是他的忠實粉絲啊。你要是不說的話，任柯就會失去我們一批死忠粉哦。”趙教練說道。助理教練在一旁配合地點點頭。
“這樣啊，那我就透露一點真實信息好了。”孟琪猶豫道。
二人聞言大喜。
孟琪彎腰撿了一瓶濃稠酸奶。趙教練見狀大喜，戴文懷這個老家夥有一個傻孫女哈哈哈哈哈哈。
孟琪喝下一大口酸奶含住，雙腮鼓成倉鼠狀。“噗——”地一聲向趙教練的頭臉上全力噴去。
孟琪精挑細選了一瓶超濃稠酸奶，糊得趙建龍眼睛睜不開，頭發成縷。孟琪還嫌不夠，努力“呸呸呸”了好幾下。
“你，我要叫你爺爺來評理。”趙教練氣得手抖。
“爺爺？我爺爺在老家呢。不好意思，我是運動員。你們處心積慮給我高糖的飲料喝，被我嘗出來，一口吐掉。隻是吐得太急，沒找地方罷了。至於任柯的事，您是粉絲找他本人簽名啊，找我做什麼？”孟琪擺擺手，嗖地溜了。
助理教練作勢想追，但是孟琪小丫頭跑得飛快，和她傅哥邀功去了。
“回來！”趙教練喊道，“先給我拿紙，我眼睛還睜不開呢！”
匡楓有了短節目的教訓，做了充足的準備。頒獎典禮一開始，就抖出超大尺寸的國旗，在觀眾席上鋪開。傅笙朝那邊笑了笑，舉起相機拍了兩張照。
負責紅旗左下角的妹子顫抖地說“那個，剛剛拍照的那個人是不是很眼熟，是不是他啊！”
“身型很像，舉止動作一模一樣。我的天，彆搞我了，我受不了。”
“他在做任柯的教練嗎？我看見他是第一個擁抱小人魚的。他為C國花滑承受了這麼多，還沒有放棄。你們也喜歡過傅笙嗎？”
“老冰迷有幾個不是從他這裡入坑的？不用猜了就是他。隻是我沒臉再去向他要簽名了。”
“不要那麼內疚。傅笙君現在比以前快樂多了不是嗎？他之前都不苟言笑的，但是剛剛他的眼睛都在笑。”荒居奈美說道“他滑冰的時候我好喜歡他，現在看到他快樂生活我也很開心。”
“是呀，如果傅笙可以參加一個冰演就好了。國外的也行，我飛過去看。”
頒獎音樂響起，任柯在全場的歡呼聲中走向了最高領獎台。這不是任柯第一次的冠軍，卻和以往大不一樣。在祖國的大地上升國旗奏國歌是獨一無二的氛圍。
五星紅旗因你而升起，全場同胞為你而驕傲。
任柯心中有萬語千言。他重生而來，本是想騙的見幾次偶像，後來想奪回被水掉的金牌。
現在他想，如果我可以讓五星紅旗再升起一次？如果我可以讓國歌再因我奏響一次？
也許，這不是不可能。
任柯在自由滑結束後特地沒走，等著雙人滑的自由滑比賽。盛夏組合的自由滑選曲是上個賽季的短節目《歌劇魅影》。在青年組的最後一個賽季，盛夏組合憑借這套短節目收割了兩個冠軍。大家對這套節目的質量寄以厚望。
吳夏換下了頗似芭蕾群舞的小粉裙，換上了符合主角小C的白色考斯騰。但是節目效果……任柯在心裡搖了搖頭。吳夏的滑行變重了，拋跳落地不穩，。不知道是受賽季初不適應的影響，還是預示著可怕的女伴發育期的來臨。
今年C國杯的雙人滑群星璀璨。E國的DM組合無愧雙人滑TOP1，R國的兩組雙人滑實力強勁。失誤之後，莫說奪冠，奪牌的機會都越發渺茫。
果然，第四名。盛夏組合以毫厘之差無緣獎牌。DM雖然狀態奇差，但憑借強橫的實力穩穩摘金。
任柯知道盛夏組合整個休賽季都沒有休息，連回一趟臨江省老家的時間都沒有。三個人約了好幾次臨江省隊對麵的羊肉館子都沒成行。想不到，盛夏兩人如此努力，換來的結果卻不太好。
曲盛把冰鞋塞進行李，一臉疲憊。
“賽季初狀態有起伏很正常。”任柯坐到旁邊。
曲盛說道“今天趙教練跟我談話了，讓我們上難度，重提了四周拋跳的事情。我堅決沒有同意，上次隻是一個嘗試就把吳夏摔蒙了。”
“為什麼這麼急呢，你們成績也夠看了。”任柯道。
“短道速滑那邊的主力一個傷一個退。據說，冬奧的奪金點壓在我倆身上了。這一個月，三個領導找我們談話，也沒說什麼，就說我們責任重大，要拚儘全力揚我國威。”
“哪就指著你們了，吳夏比我還小一歲，才16呢，讓吳夏快點過了發育期才是關鍵。”任柯道。
“我倆已經夠心大的了，趙教練周主任天天思想教育，日日找談話。”曲盛歎了一口氣。自從他得知自己竟定為奪金希望，愁的天天睡不著覺。現在看看，夢裡的金牌。能摸到前七已經謝天謝地了。
“管他什麼任務！你們這個狀態可不行。不說吳夏，你看看自己的眼袋比黑眼圈都大了。”任柯道。
“老任，我們就是狀態好也贏不了E國的DM，還有J國的兩對。難度低半步，資曆名氣差的更多。”
“你有打算了吧。”任柯和曲盛打小一起訓練，知道這個人看起來老實，從不說沒有意義的話。
“我打算拚一下四周撚轉。你幫我勸勸吳夏。”
撚轉是雙人滑的專有動作，可以看作是托舉的變形。男伴將女伴拋擲上空，隨後雙手落下，女伴身體伸直在空中完成三周或四周的旋轉，再有男伴接下。
盛夏組合一直不上撚轉四周是有原因的。曲盛是個小短手，他用較短的臂長和腿長，換來了跳躍穩定性。代價就是盛夏組合的撚轉高度天然不足。
相比四周跳對女伴的巨大風險，撚轉的風險主要在男伴身上。手臂短就要比其他選手練出更強大的臂力，拋得更高，才有旋轉四周的空間。
“你自己女朋友自己去勸。”任柯拉上包鏈。他當然知道吳夏為什麼不同意，舍不得唄。
“一說她就急，我們因為這個吵了好幾次了。”曲盛一提就愁得慌。
“是吳夏單方麵吵吧。”任柯一眼看穿本質。
“害，我明白她的意思。她就是心疼我，我身體條件差，練起來吃力。”曲盛有點不好意思，老臉一紅。
“切——不秀恩愛能死啊。我找吳夏說說去，管不管用不保證，你女票的脾氣你自己清楚。”任柯乜了他一眼。
晚上任柯累了一天準備睡覺，孟琪突然打來電話。
“任哥，你上熱搜了！！！快快快就是現在，純野生熱搜，話題連個主持人都沒有。《卡門》已經在全網刷爆了。”
任柯打開微博，果然#任柯花滑金牌#話題穩穩待在熱搜上。裡麵充斥著今天場上五千多名觀眾自行拍攝的視頻和錄像。
占據熱門的是@人魚觀察小喇叭。這視頻高清視角合理，一看就是在離冰場極近的地方拍攝的。底下評論過萬，點讚上十萬。
熱評第一是“大佬又苟到現場了，求問大佬怎麼每次都有最佳位置的票？[可憐][可憐]”
熱評第三是“後悔了後悔了，前兩天考試就沒去現場[大哭]。gala約起，今年必須見到小人魚！”下麵有人回複道“後麵還有比賽嗎？在哪裡買票？不了解花滑，看熱搜點進來的，求指導。”
熱評第三是“小喇叭yyds，這清晰度堪比官設。小喇叭一定很愛小人魚吧，鏡頭裡是有愛意的。”
任柯點進微博看了一下。好家夥，這位大佬從青年組C國杯開始，就拍視頻了。手法運鏡越來越好。有時候還會發自己候場等分時的圖。
不得不說，心裡爽爆了！！！
任柯鋼鐵直男的心裡熱熱的，有人這麼喜歡自己，不表示一下不太好。咳咳，主要是這個博主拍的圖真的很好看。任柯思考了一下，登入成名前注冊的微博號，關注了這個博主。
我真棒！任柯想到。
他聽到旁邊的床上動了動，閉目裝出睡著的樣子。
第038章 第 38 章
表演滑和自由滑的間隙期間, 任柯沒有資格放鬆自己。他和傅笙借了京城隊在郊區的合作冰場繼續練習。
京城隊一向對任柯是當天上掉下來的寶貝供起來的態度。京城冬季運動管理主任過來祝賀短節目的好成績。“在京城比賽就和回到家裡一樣。吃喝住宿有任何不滿意的儘管跟我提。我們隻出一點訓練補貼，就收獲一位花滑天才已經很慚愧了。”京城主任說道。
“這段時間借用京城隊的專業器材，讓小柯的腿部力量又上了一個台階。”戴教練說道。
“說起運動訓練保障, 就算我們京城隊也比不過國家隊啊。國家隊的隊醫唐竟在運動醫學方麵造詣不淺。講良心話，憑個人利益, 我肯定希望任柯一直在京城隊，得到什麼名次都算是京城隊的榮譽。可我也是做運動員出身的。年輕的時候靠天賦靠努力能取得好成績，年紀大了天才也會損耗的，強大的保障團隊才是最重要的。”
“您是聽到什麼風聲了？”戴教練問道。
“那位前年退休的老爺子出手了。據說不許托馬斯.唐繼續呆在青年組就是他建議的。昨天他老人家的朋友圈轉發了任柯剛剛比完的短節目, 配了一句後生可畏。這位老爺子可不簡單, C國花樣滑冰從無到有就是他建立起來的，雖說人退了, 還有餘溫呢。”京城隊不少乖覺人物。春江水暖鴨先知，這種天降紫微星式的天才，不是這座小廟放的住的。
“我就是一個鄉下教滑冰的, 對這些東西不太懂。勞煩多說一說。”戴教練遞上一杯茶。
京城主任自知, 自己上門來肯定要掏出一些乾貨。
他壓低了聲音說道“您知道國家隊那位趙教練嗎？嘿，那位可是太倒黴了。他手下的弟子托馬斯.唐，在C國杯給他丟了一個大人。全場倒數第一哈哈哈哈哈。這不是我想笑啊, 就是善意的覺得這事情逗樂。”
他語氣裡藏不住的笑意“就那位退休的黃局昨天來參加退休支部的團建活動, 順路去訓練場看看大家的情況，提到了在家門口開辦的C國杯。說東道主選手以巨大劣勢取得最後一名實在有傷臉麵，不利於花樣滑冰的整體形象。確實C國這麼多年參賽選手成績不突出的多的是, 也沒有自暴自棄消極比賽的啊。當晚的熱搜大家都看到了, 所有人都盯著托馬斯.唐。可是托馬斯.唐倒打一耙, 說本來人家在A國是少年英雄, 怎麼到了C國就成狗熊了？一定是有問題。”
“趙教練聽到這裡就慌了神, 半點不敢推鍋給運動員了，好聲好氣地承認錯誤。就是說些經驗不足啦這種不痛不癢的小錯，想和往常一樣蒙混過關，你懂的！如果說黃局的話還可以歸結成一個歸化運動員的個人行為。這波可就把鍋攬到整個教練組身上了，當場就讓黃局當著整個花樣滑冰隊指著鼻子罵！”
“托馬斯那邊看趙教練上去頂鍋，就鬆了口，說托馬斯.唐剛到C國水土不服狀態不好。不一定都是教練訓練方法變化出的問題。就這樣，踩了趙教練一腳，還逼人家對他感恩戴德。嘖，他媽的手段真厲害。”他繪聲繪色的仿佛親臨現場。
“那結果呢？”戴教練問道。
“黃局發話給事情定了性。趙教練思想老舊執教不力，責令其整改，停發三年績效獎金。周主任沒有起到督促引導作用，需要在全體大會上做自我檢討。還說，咱們C國花滑隊要有源頭活水才能動起來，要主動吸納人才。說完，吳夏就喊了聲好，帶頭鼓掌。這一番操作看得趙教練和周主任的臉色發綠。薑還是老的辣，不在位了，三言兩語就占據了優勢地位。看似和藹可親的退休老頭，一出手就是雷霆之擊。”
“您是覺得我們有可能被吸納進國家隊？”戴教練起身說。
“我話都跟您挑明了。趙教練一波被抓住了大把柄，被撕破了口子，廣招賢才勢在必行。現在黃老得勢，一定會考慮受他看好的運動員。恰好任柯勢頭正猛，不招他招誰？趙教練他們是捏著鼻子也要忍。還要割地賠款再三招攬。所以，我們不敢對任柯做想。”
京城主任又說“我剛剛看到傅笙在做跳躍訓練了。我是專業出身，您彆蒙我。那不可能是玩一玩，一定是準備複出的訓練強度。”
戴教練停住步伐。
“沒有彆的意思，我也保證不說出去。就想問問傅笙複出的話，會不會聯係我們京城隊。”他憨憨笑道。
“傅笙確實在恢複訓練，但是邀約我們就謝謝了。傅笙已經決定做一名職業選手。對於任柯，您可以放心，小柯是知恩圖報的人，之後的國內比賽任柯還會代表京城隊出戰。”
京城主任得了準話，痛痛快快地打道回府了。心中默念，落魄之人乍富往往趾高氣揚，今天走一圈，發現戴教練一行人和往日並無兩樣，確實值得長來往。
冰場內，做好的運動員營養餐已經送到，一桌人準備乾飯。孟琪拿起飯盒又放下。“我本來想吃了飯之後說，但是實在憋不住了。戴教練，傅哥，任哥，我決定了，我要離開一段時間，出去自己找男伴！可能要幾周，甚至是兩三個月。不過我不會耽誤訓練的！”小姑娘一口氣說完，好像怕停下就說不下去了。
“去哪裡找？全國學冰舞的人那麼少，大海撈針有多大的幾率？”戴教練說道。
“我知道。我還知道，傅哥和任哥都在替我留意各省隊裡的冰舞好苗子。說句實話，我跟你們訓練這一年之後，心徹底大了。講道理，省隊的男伴我都有點看不上眼了。”孟琪笑了笑，她笑自己被寵的飄了。孟琪如今基本技術沒問題，帕西還把規則一句一句掰開了給她講。在某種程度下，她竟然算C國的冰舞專家。
傅笙沉默。他知道省隊的冰舞是什麼情況。省隊選材的時候，不是按照運動員興趣選擇，而是讓雙人滑和單人滑先挑好苗子，挑不上再打包去冰舞。很多冰舞選手連圖案舞的基本規則都不懂，對花樣滑冰也沒什麼心氣，留在省隊不過就是為了混個編製。
任柯道“如果，如果我能進國家隊呢？有傳言說國家隊裡那對冰舞的女伴年紀大了，有退役的打算。我去了國家隊可以跟隊裡提，你的冰舞技術絕對是C國前列的，就是不知道與男伴合不合拍。”
孟琪歎道“就算人家要退役，也會滑完一個賽季，這才是賽季初呢。本來我覺得自己能等，有你們這麼多人幫我留意，總會有機會的。但是我現在不這樣想了。我開始隻是想繼續作為一個運動員留在冰場，非較著一股勁。到了這裡，有人給我設計全套訓練計劃，有世界冠軍給我當陪練，我還擁有了自己節目的雛形。我大概真是飄了。”
“小孟，這些都是你該得的。你是一位很有天賦的運動員，起步慢了一點，我們就持續地追。冰舞項目運動員的運動生命還有很長。”孟琪平日裡吵吵鬨鬨，突然說起心裡話。把戴教練一顆老心觸動到不行。
“什麼時候走啊，打算什麼時間回來？”傅笙知道孟琪主意正。
“我沒什麼行李，隨時都能走。一會訂一張明天的車票去上海吧。聽說那邊俱樂部發展得不錯，我去碰碰運氣。”
“就這麼急嗎？”戴教練歎道
孟琪是唯一的常駐女孩，伶俐可人，大家都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突然說要立刻一段時間，大家心裡都沉下去了。可是仔細想一想，也回過味來。孟琪不是大家甜美可愛的開心果，她是隨時準備上戰場的訓動員。一個戰士，沉湎於萬事俱備隻欠東風的蒼白安慰。溫室固然舒服，但是能困住心有大誌的戰士幾天呢？
孟琪看著任柯說道“任哥，昨天是我第一次看到親眼看到你比賽，拿冠軍。原來熟悉的人上了賽場會那麼不一樣。我大齡轉冰舞基礎不牢。這輩子大概沒什麼衝擊一二線選手的指望。”孟琪自嘲地笑了一下“在冰舞天才的眼裡，我的一切努力都是無用功吧。我好想上賽場滑一套《卡門》那樣的節目。我等不及了。我可以沒有冠軍，沒有什麼名氣，可是我想留下一個好節目。男伴不來找我，我就去找他。北方沒有，我就去南方。他不在省隊，我就走遍全國的俱樂部。我就不信找不到一個合心意的男伴。”
“我孟琪是不會因為沒有男伴而被打到的。當然，我也會很快很快就完成任務，把人帶回家！”孟琪挺起胸脯發出豪言壯語。
任柯聽罷抬頭鼓起掌來，一臉如此女中豪傑，不愧是我師妹的樣子。“好！你遇到了喜歡的男伴大膽出手，先騙回來再說。大不了你包養他，給他出訓練費。錢不夠的話，儘管找你傅哥。”任柯豪氣地大手一揮。
傅笙：喵喵喵?
孟琪興奮地跳起來叫到“謝謝任哥，我這就去收拾行李。”
傅笙心道“要掏錢的明明是我，怎麼謝起任柯來。偏偏任柯淡定地點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唔，像一隻偷了腥的貓。”
第039章 第 39 章
自從任柯和盛夏組合三人先後離開臨江省隊, 這幾個老朋友最常會麵的地方成了賽場。C國杯表演滑快開始的時候，任柯專門來找吳夏。
不知怎麼，吳夏看他的眼神變得躲躲閃閃, 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突然吃到好朋友的瓜是什麼體驗？據傳言直男一夜開竅攻略高嶺之花？吳夏以為菠蘿頭如任柯，大概率注孤生。這家夥眼裡出了花滑什麼都沒有。好吧, 還有他的花滑界偶像……傅笙。
吳夏覺得自家的白菜把豬給拱了。
傅笙來找任柯，很自然地把冰鞋遞給他。“剛磨好，你待會試試。”
任柯也不細看，直接彎腰穿冰鞋。
吳夏的眼珠子都快嚇出來了。冰鞋是什麼？任柯小老婆, 比命都重要。
冰鞋對於花滑運動員有很多意義。任柯自己說過, 摸他冰鞋比摸他腳還讓人發毛。運動員的冰鞋裡藏著他們最隱秘而重要的東西。沉默的冰鞋忠實地記錄著一個運動員最重要的信息，腳骨的每一塊形狀, 滑行中慣常用刃，跳躍時的習慣動作。讓行家細細研究一個人的冰鞋，和那人在他麵前坦誠相待沒有區彆。
任柯, 出名的護鞋成癖。這家夥寶貝的, 連朋友都不給碰，誰碰跟誰急。很多花滑選手都會找專業的磨刀師傅磨冰刀。但是不包括任柯。他的每一雙冰鞋都是自己親手磨出來的。運動員的日常磨刀被他搞得像個儀式，虔誠地對每塊磨刀石的顏色觸感精細感知, 就怕委屈到小老婆光亮的皮膚。他磨起刀來像給絕世美女做美容, 那架勢就差焚香淨身了。
現在他居然把冰鞋交給彆人了，還讓彆人給他磨刀。
完了，不是八卦！實錘了, 真的真的是真的。小老婆讓位的隻有一種可能——大老婆來了。
傅笙上手摸鞋了！還摸, 還摸！這就夫唱夫隨了嗎？進展也太快了吧。
我和曲盛標準早戀模版, 現在還是校園歡喜冤家模式呢。
“到底在沒在聽？”任柯送走傅笙又長篇大論了一通, 發現吳霞一臉呆滯神遊天外。
“在在在。你放心我對老曲可好了, 也不是總欺負他。”吳霞胸脯一挺趕緊回神。
“是說不練拋跳，練四周撚轉。”
“曲盛找你做說客來了。簡單來說難度太大。我到發育期了，高了重了，以後轉速變得更慢。他想撚轉四周，要提高的高度不是一星半點。”吳霞垂著眼收拾運動包。
“你不是外人，沒什麼好瞞你的。拋跳四周，我們賭一賭大力出奇跡。撚轉四周是徹底不可能。我們這對天天有人來談話，說寄予厚望。但其實路已經被封死了，天花板就在那。”
“你這麼多年真沒想過拆隊啊。”任柯也拿這兩個朋友無奈了。
“然後配誰啊？老曲就是雙人滑男伴天花板，雖然是個小短手吧。”吳夏沒心沒肺地笑道。
“跟他在一起我心裡踏實，那個大傻子都習慣了，就是自己受傷都不會讓我摔跤。四周跳，他敢拋我就敢試，他比我心疼。男伴不是他，我乾脆去當個十八線女單了。”
“這……這就是愛嗎？”任柯遲鈍的情感神經撥動了一下。有一個完全信賴的愛人，聽上去真的很不錯。
“……對。怎麼？今天想看我笑話？”吳霞臉上有點飛紅。他們一起訓練這麼多年，第一次被刨根問底。
“夏夏，你可不可以對我再說一遍。”曲盛突然從後麵出現，是傅笙趕他過來的。
“不說。”嘴硬是要硬到底的。
“那就同意我練拋跳吧！二選一。”曲盛堅定地看向她的眼睛說“你信我，我的上肢會練得比那個劃賽艇的還壯的。”
“切——我可不要石頭一樣硬邦邦的男朋友。”吳夏翻了個白眼。練吧練吧，曲盛偷偷背後瞎加練才嚇人。
“同意了？夏夏同意了！”曲盛開心地在任柯旁邊一直嘿嘿樂。被任珂嫌棄地推開。
“這就是談戀愛的酸腐味嗎？明明剛剛還不答應，現在就鬆口了，一點都不像吳夏。吳夏的人設應該和他揮拳頭才對。”任柯想到這裡就急不可待地跑回傅笙身邊。“果然，談戀愛是坑。愛什麼情？還是我傅哥來的靠譜。”任柯想到，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今晚的gala是屬於任柯的。
C國杯陣容強悍，雙人滑的DM，冰舞的LK，都是一線選手。但是C國杯gala的開場是屬於任柯的，那一晚所有的光彩都投放在一個人身上。
後來任柯的粉絲趙丹多年後在網上回憶說道“那一晚像夢一樣，我回去後仿佛失憶了，所有的圖片視頻都變得蒼白扁平。我隻記得白衣少年踏光而來，驚鴻照影，不似人間風物。”
任柯的表演滑選曲《如何擺脫自己的陰影》，選自德語音樂劇《莫紮特》。任柯一身白衣上場，白短袖，白褲，白冰鞋。寬鬆有型的短袖露出平直的鎖骨，第一次公開露出的手臂上有淡色的青筋，薄韌的胸肌撐起了輕薄的麵料，透出了肌肉起伏。這是少年被高強度運動精心捶打過的身體，乾淨、瘦削、有力量。
“完蛋，我好像做不了純冰迷了。我前兩天還是高貴的花滑觀眾，現在我連冰迷都做不成了嗚嗚嗚。”場上哀嚎一片。
“鎖骨上有一滴汗，我看見了！！！那是我的！！誰也彆跟我搶。”
“嗚嗚嗚，怎麼有人把短袖穿得那麼欲。有人知道女款鏈接嗎？”
匡楓被初生的□□飯包圍，嘴裡嘟囔著“也就還好吧。注意力還是要放在表演上。”隨後他對著大屏幕，拍了一張任柯上半身的清晰大圖，誠實地打開拍立淘。
“不是說他表演滑演的是什麼莫紮特嗎？怎麼穿了一身休閒衣服。”黃牛老劉今天依然苟在現場。還好gala是最後一波，再比下去，持續摸魚的老劉下個月要啃窩窩頭了。
“是音樂劇《莫紮特》，他這個考斯騰和劇中的人物服裝有點相近。任柯脖子本來就特彆長，一穿鬆鬆垮垮的低領短袖，有點不容於世的感覺。”匡楓興奮地說道。
任柯閉眼雙手垂立在身側，偌大的體育場內，數千名觀眾大氣不敢喘。
任柯隨著音樂慢慢睜眼。他的眉眼本就冷峻，隻是平日的笑容可以融冰化雪罷了。但是現在他的眼睛像無機質的玻璃，像剔透的鑽石，無端有種非人感。
男聲傾訴著對音樂的熱愛，低沉的嗓音充滿壓迫感。任柯微微聳肩，胸膛起伏，像在巨大的黑幕下奮力地呼吸。
他在高速滑行中機械性的輕輕轉頭，顯得有幾分精神質。
莫紮特句句叩問“人如何才能逃離自己的影子？人如何才能拒絕自己的宿命？人如何才能剝離自己的軀殼？人如何才能成就不同的自己。”（1）
任柯用外刃大一字滑出。雙腿分開腳尖向外，整個人成30度的傾斜角滑過整個冰場短邊，他單手捂臉，眼睛睜大嘴微微張開做驚恐狀。
病嬌，這是天才的稟賦和命途多舛塑造出的病嬌。坐在短邊的觀眾無聲尖叫！
任柯沒有了正賽規則的限製，借著張力極強的音樂濫用魅力。
真的是濫用！
他是捉摸不透的天才，是用雙手攝人魂魄的作曲家。他是為禍人間的小惡魔，他是永不停留的過客。可那又什麼樣呢？他的一個挑眉，足可以讓人原諒所有的變化無常。他當然知道自己有多過分。可是有人理解他的瘋狂和絕望嗎？
樂曲進入對唱階段，背景唱段步步緊逼如形隨形，莫紮特的唱詞寫滿了掙紮和無奈。
任柯用左手高高揚起狠狠地紮向右手，那一瞬間眼神狠厲絕望。
“他一定看過原版的音樂劇。表演好用心。劇迷哭了。”第一次看花滑現場的姑娘說道。
“什麼叫雙廚狂喜啊。我看得心好痛。”
樂曲中一聲聲質問摧心剖肝，他弓步蹲下，左腳外開保持滑行，右腳翹起用後跟著冰——拖刀。
太帥了，那一瞬間荷爾蒙的爆發讓場上所有女孩子臉紅。任柯抬眼，他的眼睛裡全是孩子才有的天真稚氣。
樂曲最後回到了充滿希望的段落，天才的光芒無所掩飾，創作的激情如火花迸發。“我是大調，我是小調，是和旋，是旋律。”（1）
任柯雙手張開在冰上奔跑，好似一個要擁抱太陽的孩子。
他左腳奮力蹬冰向前起跳，這是一個阿克塞爾跳。任柯對於自己不擅長的跳躍，治療辦法很簡單，提高跳躍高度。在任柯的刻意為之下，這個1A竟有了可以媲美四周跳的高度。他沒有選擇在跳躍時收緊身體，放鬆的姿態讓整個跳躍更加從容。
瑩白的冰場上一隻白色的蝴蝶乘風飛起，旋轉著飄然落下。那一瞬間，他仿佛脫離了地球引力，隻手碰青天。
場上的觀眾紛紛交頭接耳“剛剛是什麼操作，我怎麼沒見過這種跳躍？”
“1A？這是一周跳，你仿佛在逗我。”那明明是化蝶而去。
高潮之後是上揚的長音，由人聲帶動繼續升調進入再現段。背景唱段越來越重越來越密集，和莫紮特的主旋律分庭抗禮。互相對抗的旋律，像質問，像爭吵，像天才的人生中無時無刻不在進行的戰鬥。
任柯白色的身影在追光下幾近透明。莫紮特得意於天賦，也自絕於天賦。天賦吸乾了他作為一個人所有的生命力
“救救他，萬能的主。求你救救他。”荒居奈美捂住胸口說道。
“他快碎了。”趙丹落下淚來。
作者有話要說：
（1）摘自德語音樂劇《莫紮特》中文譯文。
第040章 第 40 章
伴著墜落感的旋律, 任柯雙足旋轉，越轉越低越轉越慢，最終臥倒在冰上, 象征著一代天才音樂家一聲的終結。
足足有三秒鐘，全場靜寂無聲, 隨後所有人起立歡呼。
震撼！藝術的魅力就在於，無論你懂與不懂，都會被打動到。有些東西是刻在人類的基因裡的。
任柯從角色中掙脫出來，雙手高舉, 隨後一手背後, 深深地俯身。他一絲不苟的轉身，試圖向每一位觀眾深深地鞠躬。
也許有人就天生適合站在舞台的中央, 迎接世人的歡呼和瘋狂。他站在那裡，你會覺得一切的狂熱都是如此理所應當。
觀眾們的掌聲一輪比一輪熱烈，任柯足足致謝了四五分鐘才滑下場。
傅笙的相機哢哢作響, 任柯的笑容比黎明的第一顆啟明星還要明亮。傅笙目光專注, 反複地調試角度。
“他是屬於賽場也屬於舞台的人。”選手通道裡一名穿著黑西裝的外國人說道。
“你覺得他有潛質？一個黃種人？”上揚的語調帶著一些輕佻。
“很明顯，他能令觀眾瘋狂。”黑西裝說道。
“主動接觸一個黃種人是掉價的事情。你知道，他不可能爬上頂峰的。隨便一個人就可以把他拉下來。甚至都不用我們出手。”旁邊那人笑道。
“我不知道他能有什麼成就, 隻知道必須找到一個人氣選手幫我賣周邊。大獎賽明年的經費會更緊張。”
“愛德華你太緊張了, 作為一個Y國人，永遠不能忘記紳士腔調。彆擔心，前兩年花樣滑冰整個市場都回暖了。好吧, 今年是比較慘。大概是大家太不喜歡喬.歐文了。說實在的我也不喜歡他。長得醜情商低。不過, 誰讓他是A國人。”那人歎了口氣。
“比較慘？”愛德華冷笑一聲“看到財報了嗎？男單世界冠軍的周邊隻賣出第一批庫存的十分之一。前兩天廠家在催我付尾款, 物流公司像我追加庫管費。實不相瞞, 我來C國杯不是來幫忙的。就是躲債, 躲兩天清閒。從我工作到現在，親眼看著花滑市場在怎麼萎縮。每年有各式各樣的小型賽事在消亡。我不希望看到花樣滑冰大獎賽會走到那一天。”
愛德華點上一顆煙接著說“韋恩，前兩年市場為什麼回暖，你有分析過嗎？”
“我們花樣滑冰大獎賽賽程合理，獎金優厚，名將們都願意參加，徹底打響了名聲。唔，這兩年男單比賽上座率變高，一些周邊銷路不錯。”韋恩頗有自得之色。
憑借什麼？大獎賽男單總冠軍獲得的2.5W刀的巨額獎金嗎？愛德華險些笑出聲來。這個數目放在籃球、網球等熱門項目裡，是會讓人覺得魔幻的地步，就是和普通的夏季項目比較也遠遠不如。
一群井底之蛙，怪不得花樣滑冰一直在走下坡路。
愛德華歎了一口氣說道“兩年前業績回暖，是因為出了一位明星選手，傅笙。沒人知道他怎麼火的。就是突然間市場部跟我說，隨便印的一批男單獎牌得主的群像海報不夠用了。我就讓加印。然後繼續售空。但是金牌和銀牌的單人海報買的不溫不火。所以問題出在銅牌得主傅笙身上。我不知道他怎麼受到的冰迷喜歡。這兩年我試圖在文森特和萊奧身上複製他的成功路線，可惜都失敗了。”
“是嗎？內部沒有消息傳出來過。也從來沒人跟我說過推廣傅笙。就算他的成績很亮眼，也沒有人和我說要推廣這位選手。作為C國人，他有這樣的成績該知足了。沒人會對他的未來抱有希望。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喜歡他？好吧，我承認，他長得還行。”韋恩冷哼道。他想起來三年前花滑大獎賽結束的晚宴上，他作為主辦方工作人員，身著昂貴得體的禮服盛裝出席。但是全場人的眼睛就像黏在傅笙身上一樣。想到這裡，他分外不爽。
愛德華道“我也很費解。文森特如今有了更加耀眼的成績，為什麼人氣還比不上一個退役一年的選手。如果這個C國男孩也有同樣的魔力呢？”
“哈哈哈哈哈，怎麼可能？什麼魔力，是C國的祖傳玄學嗎？咻咻咻。彆忘了你答應過那隻E國毛熊，好好栽培尼基塔。”
“不會忘的。尼基塔當然有潛質，自從他出現在男單青年組我就一直在關注他。一周前，兩組專業團隊已經趕赴E國為他拍攝專輯片了。”
“看來你沒忘記正事。”韋恩聳肩道。
愛德華敏銳地感知著賽場的氣氛。觀眾們的熱情，從任柯下場之後就慢慢回落。就是一線選手的出場也沒有挽回頹勢。“也許，那不是一個巧合。”他想到。
愛德華從皮包裡找出名片夾。
“怎麼？你還是沒放棄這個C國來的小土狗？命中注定的二線選手沒必要讓你費心。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不是每個人都是傅笙。”
“所以我隻是去遞一張名片。如果今年他能出現在大獎賽總決賽，我們才有繼續產生交集的可能。”愛德華微抬下巴，整理西裝的領結。
任柯回到選手通道，無論是大牌頂級選手還是寂寂無名的小選手都爭相與他擊掌。這是來自同行的認可，是對手的致敬。
花樣滑冰大獎賽的主辦方負責人正等在儘頭。這是一個略略禿頂的Y國人，他西裝革履，皮鞋鋥亮，眼角卻有淚痕。
“謝謝你讓我看到莫紮特抗爭的一生。”負責人深深地行了一個紳士禮。
“要謝謝您的配合。之前我提出的光影要求您這邊都儘力滿足了。”任柯感謝道。
“您是對的。感謝您出色的表演，為今年的大獎賽係列賽事添加光彩。”他掏出名片說“能把這麼美麗的節目留在大獎賽，是我們主辦方的榮幸。希望可以在總決賽見到這樣精彩的表演。今年總決賽後，我們將有一係列的活動，屆時期待您的參加。”這一段話說得周圍人紛紛側目。
這位負責人看似是C國杯的一名工作人員，但其實他是大獎賽舉辦方的高級執事，過來監督工作而已。愛德華在花滑界沉浮多年，太知道引爆一個賽事，引爆一個項目需要什麼了。
他需要一個明星。
也許這是一個機會。讓冬季項目擁有夏季項目的熱度，讓自己從放逐狀態變成名利場的中心。
從這個C國男孩一上場開始，愛德華就知道，等待幾年的人來了。
任柯對愛德華的話沒有太在意。他重生前經曆過世間冷暖，明白一切的恭維都是在他這次比賽成績不錯的情況下。剛剛話語的潛台詞是，如果你可以進大獎賽總決賽，我可以畫餅給你看。如果能年年進花滑總決賽，就是鐵打的一線選手。到時候還用得著畫餅？餅會長者腿跑過來好嘛。
連餅的名字都不說，彆想拉關係。
任柯收下名片就往後走，他看見傅笙說道“據說是大獎賽主辦方的人。”
“正常，這麼高的人氣，這麼明確的潛質他們都看不到，那就是在吃白飯。”傅笙一臉淡定，順勢接過名片記住聯係方式。
“害，也沒有。我今天其實發揮的一般。太放了。”任柯耳朵尖微紅。
“放的正好。表演滑就是你的主場，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傅笙不動聲色地抿了抿下唇，把相機藏在身後。
這時結束表演的E國雙人滑女伴D姐來打招呼。任柯知道她和傅笙是舊相識，起身欲走，被D姐攔住。
“我就是來找你的，今天你的表演令人印象深刻。如果我們一起到總決賽，我一定要去看你的正賽節目。”霸氣美豔的D姐說，“可惜我的節目就在你後麵，不能第一時間祝賀你。任柯，你是今晚的明星。”
DM組合是夫妻檔，穩居雙人滑一線，但是他們在這場比賽的三場節目中都發揮一般。
“D姐，你才是真正的明星。”任柯真誠地說道。前世任柯曾在“冰雪在線”論壇上發過一個花式拉踩對比貼，D姐和一眾花滑女伴關公戰秦瓊，被論壇的冰迷評為女伴中的六邊形戰士。可惜前世D姐在這個賽季退役，沒有登上心心念念的冬奧會。
“我，我有點老了。這賽季的《堂吉訶德》都不適合我了。”D姐自嘲道。《堂吉訶德》和E國花滑的經典曲目。賽季初自己的丈夫兼男伴曾嘲笑過她，皺紋都出來了，還想演公主。她很生氣，但是沒有反駁。
“我打算複出。”傅笙突然丟下重磅炸彈。
“傳言是真的！據說一線男單圈都傳遍了，富長裕介閉門造車，瘋了一樣上難度。文森特這賽季罕見地參加了兩個B級賽練手。我還以為是安德烈放出的假消息，動搖軍心的。”D姐被嚇出了抬頭紋。她的老師D太，曾在傅笙受傷後，去醫院探望過他。回來後，身經百戰的老太太把自己關在屋子裡，難過了一整天。
“太好了太好了。”D姐喃喃道。
她看著風采更勝往昔的傅笙，胸中湧上一股豪氣。十字韌帶斷裂的人都複出了，你有什麼資格後退。誰說運動界隻許新人出世，沒有老將圓夢的戲碼呢？不過是有人嫌你老了而已。用行動告訴他們，連老D姐都無法戰勝的人，怎麼配觸碰巔峰D姐的記錄。
“前幾天跟在你們後麵的小姑娘呢？”D姐問道。
“她是學冰舞的，沒有合適她的男伴。所以她出去全國廣撒網挑男伴去了。”
“還可以這樣，不是教練指定，是選手自己去找男伴？完全自由的，女伴主動的。”D姐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鞋子當然是要用腳去選。”任柯一臉理所應當。
作者有話要說：
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作者君申簽成功嘍。感謝小可愛們的支持，沒有你們的支持，我不會有勇氣再申請一次的。謝謝大家！！希望這篇文也能給大家快樂，這是一個作者最開心的事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