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站在都市岔路口的日車和七海,各自拎著手中染血的武器,孤身走向不同方向的窄巷深處。
那是古典建築的回廊上,麵對身後勸阻的蒼老聲音,灑然而去的冥冥和歌姬。
那是京都無名的庭院裡,麵對著洶湧而至的咒靈的明石和真依。
“說了半天要走,怎麼你還是留在這裡?”
“雖然這麼做蠢到沒邊。但是不做這樣的蠢事的話,有個人會對我超級生氣的。”
……
那是街景花鐘附近,忽然出現的花澤露娜,穿著笨拙的運動服,沿著混亂的街道,一路氣喘籲籲跑到麵露詫異的真希麵前。
“非常抱歉!”她含著哭腔喊道,“剛才跑過去的路上一直在想著,原來大家可以強迫我留在這裡,但是都拒絕做那樣的事。所以、所以我想——也不應該逼彆人為我犧牲!”
……
“我曾經想問天元,二十年前的那個儀式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你說,“後來又覺得沒有必要。”
“為什麼?”
“所有人都把我當作是一種咒具,真是太傷心了。我想,那時候隻要在場有一個人相信我是人,想要珍惜我的存在,我一定也會拚命地從宇宙裡回來,不至於把一切都忘記。”
五條悟抬頭看你。你望著那些微弱的燈火,沒有和他對視。
“世界不像想象中那樣好,但五條老師的努力不是徒勞的。教導過的學生,影響過的朋友,幫助過的陌生人……有這麼多的人都能在這樣的關頭,選擇對我伸出手,這麼多人願意珍惜我的存在,而不是隨便犧牲彆人——”
你的聲音哽咽了,光點在你視線中模糊,不舍的淚水終於湧上了眼眶。
”雖然它還是沒有那麼完美,不足以讓我留下來——但是——比起二十年之前,它一定已經更好,更加充滿希望——”
更讓你無法坐視它的毀滅。
“之前曾經對老師說,如果沒能保護世界,就會失去我。”你輕聲說,“對不起,不該說那樣的話。世界並不完美,這不是悟的錯,請不要那樣想——我可能不存在悟的身邊,但是我的愛不會減少。我會在所有的時間裡同樣地愛著你。”
***
“你說完了嗎?”被表白的男朋友問。
語氣聽起來不像是被說服,倒像是生氣了。你有點狼狽地抹掉淚水,對著他的手臂點點頭。
“好感人哦。”五條悟陰陽怪氣地說,“說的像人間蒸發之前的遺言一樣——但是那種事我根本還沒同意吧?”
“用不著你同意。”你啞著聲音說道,“我已經下了決心,我自己就可以做到——”
“你自己決定了就可以消失嗎?誰說是那樣的?”五條悟說,“就算是分手也要兩個人說好才算數——”
“欸?可我沒要分手——”
“那就更離譜了!”他看起來忍無可忍,“好,就算你非要用那個方案,為什麼覺得我會滿懷悔恨地看著你消失——那種事存在嗎?你完全不反抗的嗎?!”
一陣沉默,你傻乎乎地看著他。
“反抗……什麼?”
“命運,咒術,時間,宇宙——隨便什麼!”他惱火地說,一下從池水邊站了起來,“什麼時間換記憶,是誰指定的這種規則?為什麼就這麼接受?我允許了嗎?”
你坐在沙地上看著他走來走去的身影,感到一陣恍惚。他明亮的發色和眸光照亮了整個黑暗的廳堂,聲音震動屋宇。你沒擦乾的淚水還含在眼角,居然又破涕為笑。
“老師,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你啞聲說,“你真是超級自大欸。”
“大概每星期五次吧。”五條悟說,“所以你來不來?”
“好啊。”你說。
***
反抗命運,聽起來像是個玩笑,或者像是某種臨彆前安慰彼此的幻想。甚至這個計劃本身也簡單粗暴得驚人。但是你們兩個攜手站在池水之前時,彼此都沒有多說一句話。
“按照你的說法,時間倒流之後宇宙會把你拋出去。”五條悟簡潔地說,“我會拒絕它,把你帶回來。所以抓住我的手。”
“好。”你說。
你的聲音裡含著笑意,你注視他的麵容就像這是最後一次相會。你知道他並不能改變宇宙的規則,那曾經降臨你身的鐵律是實實在在的。但是你願意把一切信心放在他身上,願意充滿愛意地嘗試,這兩種心情奇異地並行不悖。
五條悟也注視著你,兩個人的雙手緊握,仿佛這是能貫徹虛空的一組路標。咒力彌散,充斥整個地下空間。地基震動,色彩湧流,聲音和光影開始在周圍旋轉,你聽到兩個人的心跳在萬事萬物的崩解中穩定地轟響。
我是一個絕望的人,是沒有回聲的話語。
喪失一切,又擁有一切。
最後的纜繩,我最後的祈望為你咿呀而歌。
在我荒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後的玫瑰。
你望著那萬千虛影中的一抹純粹的冰藍,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耳邊說道:“領域展開——”